我們與他們之間

現今的社會，豢養寵物的家庭越來越多，我家也不例外。但會養寵物貓，這可是我從來沒想過的事，尤其從小就怕貓的我更是件奇妙的際遇。然而我就是入了坑，而且深陷其中，欲罷不能。

2010年我們領養了才四個月大的雪莉，牠就此成為我家的貓老大，也因著雪莉開啟了我的愛貓之旅。直至2019年這期間我們又多領養了菲比貓及Hana貓，成為三貓之家。

但2020年這一年，雪莉的心臟疑似罹患腫瘤，在同一年三月就離世。牠離世時，我哭得撕心裂肺，自責不已，想念牠的心不時浮現，那段日子有點痛，不，不只是有點痛而是相當痛。

自我家的貓老大雪莉走後，我們將牠的骨灰埋在盆栽的土裡，並種下一棵櫻花樹苗，且取名為「雪莉樹」。這些埋葬的儀式代表著牠一直與我們在一起。有時想牠的時候，我會走到院子，對這棵樹說話，將我的思念寄情予這棵樹，就像牠一直還在身旁，靜靜地聽著我說話。

我們雖然養著寵物，但有沒有一種可能，牠們也正養著我們的心呢？對牠們的愛和眷顧都成了我們心頭上的重，我們的一舉一動在牠們也是。即便牠們偶爾的表現就像有你無你都無所謂，而那一份“重”是我們自己在心底默默將牠們放上天秤，而且完全倒向一側，有牠們的那一側。

之前跟老爺起爭執，我的嗓門因著情緒的起伏，變得大聲而尖銳。我家的菲比貓，竟然跑到我面前疑惑地看著我，像是問我：「媽咪妳怎麼了，說話怎麼這麼大聲呢？」

看到牠的表情，我隨即發現這樣的場景，對牠們的影響很深，甚至會讓牠們沒有安全感。於是我趕緊轉身對牠說話，告訴牠：「沒事，媽咪沒事，別擔心。」

自那天後，每次我的音量變大時，牠總是會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讓我既心虛又慚愧。我們與牠們彼此間已經是一種依附關係，誰也不能少了誰，這是我的新發現，也有著新的雀躍。

在修剪院子裡的辣椒樹時，轉身一看，赫然發現雪莉樹竟然已經長很高了，大約有2.5公尺高呢，但它的莖還很細，一看就知道是棵年輕的樹。日子消逝地飛快，看到這樹的成長，竟有一股洶湧的液體在我體內奔流著。這股湧動的液體，激動地往上溢出，眼眶不自覺地也熱了起來。

雪莉樹優雅的長著，如同牠活著時的優雅一般。這樣的情境讓我想起一位作家吳曉樂的書《可是我偏偏不喜歡》裡的「戀物記」那一篇文。書裡描述著她家養了十年的鸚鵡因為腫瘤過世後，她的心像是缺了一角似的。（這一點與我家的雪莉十分相似。）

而看見家裡那一盆埋著牠的桂花樹開花時，那自鸚鵡離去後，在心裡的傷口，被這盆盛開的桂花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象徵給填補。

她的形容是這樣：「我感覺到有小小的、毛茸茸且輕暖的什麼，抖擻著躍進我心中那自他離去後，日夜沁著血沫的窟窿，並完美嵌上，止住了血的靜流。」

而這個感受，在此時真實地在我心中翻騰著，這份帶著共鳴的感動在心裡久久不能散去。終於能體會她為何用如此的文字來表達。

我多渴望自己能擁有更多的敘事能力及豐盈的詞彙，好讓我能完整或確切地表達那說不出口的點點滴滴。然而我的內心終究沒有足夠的文字，能寫出同樣的感覺。

如同我曾寫下的詩：《我想念我自己》裡的

「文字之美，是我不能躲藏的缺憾」。

這是我的痛。

有時會覺得是不是一直對自己太嚴苛了，沒有任何文字代表著一定的面貌，文字是中性的，這都是寫作的人所賦予的意義，我何必如此計較呢？為何我會執著在這裡走不出來？

或許是那一份來自心底的執念，想找出一個屬於自己且獨特的創作區別而有的念頭，這念頭是否有實現的可能？若僅僅一直處在鑽牛角尖的階段，想必是無法如願的。

只能擺脫這份執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想望。我不敢確定能否達成，只能繼續裝備自己，讓自己的底蘊更加充實，才能在這樣的情境裡，留下讓自己更為深刻的文字。

雖然過了很久，雪莉的叫聲、味道，似乎還暖暖地在身旁散發。對牠的想念沒有減少，只有藉著文字將這股思念描繪出來，不知道牠是否能接收到。

我們會好好將這棵雪莉樹培養長大，當它長高長壯的時候，也是我們的思念達到頂點的時刻，相信那時候的櫻花若盛開，便是牠對我們思念的回應。

我不禁想像著那一幕該會是多麼地令人感動啊。我暗自期待著這一天的來臨。

今天的思緒如此複雜，是想雪莉了吧。看著這棵雪莉樹，心裡竟莫名地感性了起來，也許牠也偷偷聽見、看見了這一份想念。

此時有一股暖流在心裡頭竄著，這會不會也是來自牠給我最美的回覆呢？不論是或不是，我都情願這麼想著。因為這不僅是安慰了自己，也撫慰了那顆承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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