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怪物的人們

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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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是怪物,而為了逃避這個可怕的形象,只好加入把他人塑造成怪物的行列中,彷彿只要把別人塑造成比自己更不堪、更卑劣的存在,我們就得以從自己的卑劣與不堪中逃脫。

得到2023年坎城影展最佳劇本獎的這部電影,編劇坂元裕二說,他想寫的是「加害者的故事」:「這個世界充滿了受害者的故事,但是關於加害者的故事卻越來越少,⋯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讓自己成為加害者,進而讓讀者感受到加害者的主體性。」作者想要呈現的,是「因為我們無法成為他人,而在需要相互理解時,總是會遇到的困境」。

電影從一場火災的發生開始,而後是單親媽媽發現孩子的異樣,懷疑孩子在學校遭受霸凌。謠言曾到火災現場的學校老師於是成為被懷疑的對象。

當開始用有成見的眼光看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的形象就會越來越與「加害者」的形象符合。

老師被迫當眾認錯離職,在八卦雜誌上被抹黑攻擊,而他始終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大多數的故事都有一個受害者,然後故事線的發展就是找到加害者是誰,電影的最後加害者終於受到應有的懲罰,觀者的心情得到滿足,感覺世界和平,故事圓滿落幕。

這樣的情節也常常在現實的新聞裡上演,發生不幸事件以後,大眾感覺到有人應該要為此負責,於是媒體開始尋找加害者,引導警方將加害者繩之於法,讓不滿的輿論得以平息;就像某種社會的現代集體驅邪儀式。

「怪物」究竟是誰呢?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是怪物,因為我們都曾在不自覺的時候傷害過他人。老師不經意的一句:「你這樣不像男孩子。」其實深深傷了孩子的心。被逼到絕路的少年原本有機會求助,但是卻因為從大人的話語感受到否定和拒絕而卻步⋯媽媽安慰兒子:「只希望你將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庭」這句話,其實讓性向不同的兒子深深感到絕望⋯我們出於無意甚至善意的話語,也有可能對他人造成傷害,而成為「加害者」。

我們自己是怪物,而為了逃避這個可怕的形象,只好加入把他人塑造成怪物的行列中,彷彿只要把別人塑造成比自己更不堪、更卑劣的存在,我們就得以從自己的卑劣與不堪中逃脫。

父母和老師都沒有察覺孩子異樣真正的原因,直到一切都已經太遲。男孩們回到廢棄的電車車廂,象徵著曾經孕育過他們的子宮,從狹窄陰暗的隧道出來,獲得新生的生命,正如他們所渴望的。在新生的生命裡,原本的框架、那限制著他們無法自由的柵欄已經不存在,生命不再有有限的盡頭,不再令人絕望。

男孩們的重生,原來是他們已經在颱風的坍方中喪生。為什麼要在另外一個世界才有自由的可能?這樣的結局令人悲傷。電影中母親和老師在颱風天中尋找著少年,敲打著沒有回應的車廂,暗喻著「他們已經不在」。

只要再等一下下,就會有能夠接納和理解他們的人出現了。但是少年們卻永遠地從這個世界被隔絕,片尾少年不可能存在世上的,陽光下自由奔跑的笑容,悲傷的令人心痛。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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