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設想可從小處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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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設想可以從舉手之勞開始循序漸進,並且不一定是為對方做甚麼,因為不輕易介入別人的事也可算是為人設想的一種方式。不過,為人設想這種用心並非總會利人利己,而且有些為人設想的行為還是要付出一些微小的代價。可是我在付出時不太想強調自己在施恩,畢竟這種程度的為人設想對我來說比較像是自然的條件反射。

  一方面,不少人都希望自己能變得更為人設想,另一方面,一些真的很為人設想的人卻因此痛苦得難以這樣持續下去,所以部分人自然會在是否為人設想這方面感到處於兩難。我個人認為,為人設想可以從舉手之勞開始循序漸進,這樣既能某程度上享受為人設想這個過程本身帶來的喜悅,又能在自己泥足深陷前更瞭解自己在這方面的界線


  比如說,如果緊貼在自己前面的人明顯是行動不便而前方的門是只能拉不能推的話,可以在自己不趕時間而情況許可下盡量自然地搶先在對方之前拉開這道門,然後維持它開着直到對方通過為止;或是看見明顯是騎單車送外賣的外賣員在行人路上高速行駛時,也可以在安全情況下嘗試「讓路」,雖然在道理上自己沒錯反而是對方不對,但對方不排除會因為在送外賣上過度延誤而被顧客投訴因而丟了飯碗(那些外賣平台也可能只有如此剝削壓榨這些外賣員才能生存下去,因為很多用家在自身難以說出口的苦衷和難處下都需要便宜和迅速的外賣服務,所以總得有人當這些外賣工作);乃至某次我在乘坐港鐵打算下車時,在開門的瞬間便有坐着電動輪椅的長者從月台衝進來,包括我在內大多打算下車的乘客都懷疑那個長者似乎在認知上出現問題和退化,所以最後也沒有誰當面責罵那個長者,而只是盡快盡量讓出讓他上車的空間。

  有些時候,為人設想不一定是為對方做甚麼,而是也可以為他們而特意「不做甚麼」。例如我多年前在某超市結帳時,身後的陌生顧客看見我放好所有商品後也立刻把她的放在我那些的旁邊,由於我注意到那個收銀員表現得頗為焦頭爛額,為免她搞混我和那個顧客的商品,我還特意全程用一只手臂分隔它們。有點不幸的是,或許那個收銀員實在是太過煩躁不安,她還是把我和那個顧客的商品混在了一起計算(可能是誤以為那個顧客打算和我一起結帳才把她的商品放在我的旁邊)。由於我明白那個收銀員已經陷入混亂,我再批評她這種小失誤只會讓她更難冷靜下來,因而很可能導致更大更多的錯漏,所以我只是心平氣和地說了「分開」這兩個字,雖然這不能阻止她忍不住立刻自責就是了。反而那個顧客卻略為不滿地批評那個收銀員工作要再專注和用心一些,雖然我有點想說那個顧客大概也注意到那個收銀員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這樣還要把自己的商品放在我的旁邊未免有點為難對方,可是我也想到要是我這樣說的話,那個顧客只會為了證明自己沒錯而更嚴厲地指罵那個收銀員(她把自己的商品放在我的旁邊恐怕也有她難以說出口的苦衷和難處),因而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而這對誰都毫無好處。所以我最後除了在結帳後對那個收銀員禮貌地道謝後,全程也沒有再說甚麼,至於那個顧客和那個收銀員還會不會有甚麼後續,就是她們之間的事情了。我沒有理由繼續插手,而且即使我想管也管不了,希望我這種不輕易介入別人的事的做法也可以算是為人設想的一種方式吧。


  不過,即使是這些看似無傷大雅的舉手之勞,也不排除會為自己帶來麻煩,畢竟為人設想這種用心並非總會得出利人利己的結果我在數星期前過沒有紅綠燈或斑馬線但有安全島的馬路時,看見一名婆婆因為她拿着的小型手推車的重量(約10多公斤)而無力提起它越過馬路和行人路約半尺的高度差,因而她有數秒時間人在行人路而那手推車卻還在馬路。由於我看見一輛重型貨車在約略多於2秒後便會駛至幾乎撞上那手推車的位置,因此在她身邊的我想都沒想便立刻替她提起它並及時拿上行人路,然後馬上放手並讓她拿回那手推車,要是我動作慢一些而那輛貨車又不大幅減速的話,很可能已經會撞上它。幸運的是,那名婆婆只是向我道謝,並沒有趁機透過威脅要誣陷我企圖搶劫而作出訛詐,因為我是事後才回想起這種風險,在現場看起來沒有任何目擊證人或閉路電視的情況下(我不認為那個司機有多大機會會提供證詞或行車紀錄儀),我要證明自身清白不一定有多容易。即使我身處的司法管轄區實行無罪推定,因而這種難以偽造指紋以外的證據的誣告難以成立,可是整個過程也會讓我大受困擾。所以我既感恩她沒有這樣試圖對我訛詐,也慶幸自己這次的運氣很好當然我也對自己在當下完全沒想到這種風險而感到有點害怕,所以我偶爾也會思考如何在繼續為人設想的前提下更好地保護自己

  那麼,假如我這次可以重來的話,我是否就不會幫她呢?我至少希望自己依然會再次幫她,而這不只是因為我希望自己變得更為人設想,而是也有一些自身利益的考慮。因為如果我不幫她而那個貨車司機沒有大幅減速的話,誰也不知道那輛貨車會把那個手推車撞向何方,不管是撞向我而讓我受傷,還是撞向她而讓我得留下來呼叫救護車和報警,並一邊成為目擊證人一邊飽受源於自身和他人就我不幫她的責備,都只會讓我陷入嚴重得多的麻煩(也要考慮那輛貨車因為撞上手推車而失控從而造成更嚴重的車禍的可能性)。即使那個貨車司機因為及時減速而沒有撞上那個手推車,因為那輛貨車很難有足夠位置避開那個手推車然後駛過那個安全島,而那時後面至少還有十多輛車,這樣會使這原本便相當繁忙的馬路一下子擠塞起來。不管我能否有辦法讓這一切變得事不關己,可是既然我只要稍為幫她提起那個手推車便能解決問題,為了避免那十分低的訛詐風險而不惜任由事態變成這樣只會讓我的內心感到極為難受,接下來相當長的時間我應該會偶爾便突然想起這件事然後忍不住感到相當內疚吧。


  當然,即使是從小處做起,有些為人設想的行為還是要付出一些微小的代價,可是我在付出時不太想強調自己在施恩,畢竟這種程度的為人設想對我來說比較像是自然的條件反射,或是呼吸一樣時而有意識時而無意識的動作。多年前我在某公廁大便時忘了帶紙巾,偏偏那時那個廁格也沒廁紙,所幸在廁格某個角落碰巧有一包已用了將近一半的紙巾,雖然數量有點勉強,可是我還是能剛好用完它們而沒有讓自己陷入難堪的情況。儘管這怎樣看都只是某人不小心掉下了那包紙巾而不自知,但我依然很感謝他,沒有那包紙巾的話我可就不好辦了(因為就我所知那時那個公廁不是很多人用)。我能想到的「報答」方式,便是當我需要用廁格而它沒有廁紙時,我會在用完後故意留下1包完整的紙巾在廁紙架上方,以儘量避免接下來某個在此大便的人陷入像我那時的難堪的情況。由於我一直都有鼻敏感,我差不多總是帶至少4包完整的紙巾外出,即使留下1包我還有足夠的紙巾可用,而1包紙巾往往也很便宜,加上遇上這種沒有廁紙的廁格的機會對我來說本來便很低,這些微小的代價實在是不算甚麼。

  也有一些情況的代價雖然微小,卻會讓不少人因為不服而不願意去付,而這種不情願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為人設想也不一定是甚麼理所當然的事。最近我某次乘塔巴士時,明明我已經拍了八達通並發出清晰的聲音,司機卻說我還沒拍卡,我最後選擇了在身後十多名乘客都上車後再次拍卡,當作是自己極罕見地繳付雙倍車資。我之所以不據理力爭,除了是因為我當下難以立刻拿出證據證明自己已拍卡外(八達通交易紀錄和行車紀錄儀都不是說拿出來便能拿出來的),也是因為我不希望為了數元車資而浪費自己和別人的時間(行車時和司機交談有違法風險所以我這樣據理力爭很可能會讓司機延誤開車),更是因為我坐了20多年巴士都從沒遇上這種情況,所以我認為乘坐巴士需要變相付出雙倍或多倍車資的風險根本低得不值一提(始終這種「濫收」的車資又不會落入司機的口袋)。不過,如果有人在這情況下選擇向司機澄清自己已付車資並就此堅持到底的話,也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不是人人都不介意受到這種委屈,而且不馬上澄清也可能會讓一些乘客指罵自己企圖不付車資(我沒遇上這些閒言閒語只是自己好運),這種「人言可畏」不是很多人受得了的。

  另一方面,即使我很幸運地還沒遇到過,假如是我的八達通卡明明已拍了頭等確認,查票時卻說我沒確認的話,我很可能會力爭自己的清白。這除了是因為1000元附加費對我來說一點也不小外,更是因為我的清白不一定代表我的八達通有問題,也可以是因為我所拍的頭等確認機有問題,真是這樣的話查票便可能會接二連三地出現冤假錯案,而我即使換了八達通卡也依然可能會再次被冤枉。如果我含着冤屈地付附加費才是為人設想的話,我寧可承認自己一點也不為人設想,我可不想為了得到「為人設想」的他人或自我評價而無底線無節制付出而且我認為為了避免更多人被冤枉而要求職員確認我拍的那個頭等確認機有沒有問題才是真正的為人設想,雖然那些職員可能得翻查閉路電視而讓原本便工作繁重的他們透不過氣,可是冤假錯案愈來愈多的話長遠來說他們只會更麻煩。而且真是為人設想也不會只想那些職員而不想其他乘客,始終為人設想需要的是長遠全面看人事物的智慧,而非片面和短視的想當然,否則這種一廂情願的為人設想不但隨時害苦自己,更不排除會意外地傷害別人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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