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傾聽」

粵語說飯腳，意思是陪伴你吃飯的人。一餐飯要好吃，必須要有好的飯腳，大家一邊吃美食，一邊進行有來有往的靈魂探戈，食物和情感互相輝映才算。否則菜再好，也是難以下嚥的。

我願意在餐桌上傾聽朋友訴說難處，如果有需要也樂意給予情緒上的回饋或者實際的幫助，但是......，我很怕和喋喋不休訴苦又不願意解決心結的人吃飯。舉個簡單例子來說吧，你不能拿颱風過後的青菜超貴，還讓不讓人活了這種話題拉著我說上一整餐飯。拜託，青菜價格受市場和氣候因素影響，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你明明還是買得起青菜，作為閒聊的開場白抱怨幾句可以，一餐飯都在抱怨是想怎樣？這裡的青菜只是打個比方，朋友傾訴的問題遠遠比買青菜複雜，只是很多時候我覺得解決辦法和買青菜一樣簡單，沒有了青菜你不會餓死，想吃又買得起就繼續買，買不起就少買一點或者乾脆等便宜下來再買。

我一直都認為，哪有人會全心全意關心別人的呢，人都是自私的只想關心自己多一些，只會想別人聽我們說。所以，我不習慣傾訴，有問題有情緒我寧願自己消化解決。況且，大家都活得很痛苦，過得很委屈，不想拿自己的難題為朋友增添多餘的憂慮。這樣一來，我在朋友眼中活成了一個沒心沒肺，沒有煩惱的人，我又從不做「我告訴你誰誰的八卦，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的那種事。所以，我常常被迫在餐桌上扮演聽的人，收藏了朋友很多的秘密，吃了無數難以下嚥的一餐飯。現在想起來，我已經被「感情白嫖」了那麼久，而你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你們的難處，我有時也不懂怎麼回應，說惡毒了又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給解決意見你們是從來聽不進去；順著你們的語氣陪抱怨，我又鄙視自己虛偽。我懂，你們只是想有人聽而已，難得坐一起吃飯，我一味沉默埋頭苦吃總歸是不好，認真傾聽的結果是食不下嚥。

如果你看見了，你應該明白我說的就是你。疫情後，每一次回港我們都約吃飯，你同樣的控訴如同泥漿一樣湧出來，把我淹沒在沼澤底部，讓我沒有辦法好好吃飯。你有多痛苦，內心就有多扭曲，我快不認識你了，若為此割捨我們三十幾年的情份，比割肉還鮮血淋漓，我還是會選擇陪著你。你吞不下的那口氣，你的狼狽，我通通都明白，可是，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挽回的事了，一味想讓他不好過，難道你就好過了嗎？每一次，我都想在餐廳不顧形象對你大喊，放過自己吧！

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能好好吃一餐飯是什麼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