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食材，自己会讲话｜一锅师太的小饭桌

编者按

在“一锅师太小饭桌”系列开篇中，夏莉莉以几组往事展开，讲述了她的“饭桌”哲学和小饭桌项目的缘起。

在这一篇里，夏莉莉将把我们带到小饭桌的生动现场。坐镇小饭桌的厨房，夏莉莉不仅将饭搭子、农友、食物热火朝天地串联了起来，还意外发现了小饭桌重塑身体生命状态的神奇“功效”。

一、莲花白煮洋芋，吹响春收的号角

作为一个生长在天府之国的人，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年用莲花白加洋芋煮成的耙耙菜，今年在小饭桌的厨房里为饭搭子们忙活的时候，才仔细想了想这道国民级的农家小菜究竟是怎么来的。

抠着新鲜土豆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虫眼，我仿佛看到农友胡雪梅和她的“杂工”李哥在地里为春收忙活。雪梅的蔬菜不分种类，通通10元一斤，为了节省菜金，我会在每个月她来成都生活市集的时候去她的摊子上买一次菜，不仅不用出运费，还因为愿意接收略有瑕疵的商品得些优惠。

记忆中，莲花白煮洋芋，吹响的是春收的号角。

连吃几顿之后，茄子、辣椒、黄瓜、苦瓜、丝瓜、西红柿争先恐后地成熟了，要往人的碗里奔。

在我的出生地，都江堰崇义镇梳妆村，每到这时节，大人们都很忙。洋芋收起来之后要把地腾出来准备种别的，大个挑出来码做一堆存着，小个的收在撮箕里先吃。

大人们忙的时候，煮饭的工作就会交给十几岁的姐姐们，我这个小尾巴就一边帮忙烧火，一边看她们怎么煮饭。通常我们会先洗米，煮米，趁煮米的时间，抓一把“洋芋儿”出来洗干净，再把莲花白叶子撕成小块。

等大柴锅里的米煮到半熟，捞出来沥干，放进甑子，包好纱布，盖好盖子，再把两样备好的菜倒进米汤里，看到猪油和盐下锅了，烧火的就要多挽点谷草把火烧得更旺。

菜煮好了，饭也蒸好了，司厨一边从坛子里挑豆瓣酱，一边派小尾巴到地里去当小喇叭，把劳动的人全都喊回家。

后来，长辈们陆续去世，堂哥和表哥们举家外出打工，堂姐和表姐们外嫁他乡，小尾巴回老家再也没有脚步可跟，加上行政区划的调整，崇义镇已经从都江堰市的地图上消失了。

所幸，幼时在乡村的生活经验，慢慢长成了我生命的年轮中最细密的部分，所以，我的故乡，我的祖屋，我的亲人们，会永远与我同在。

二、食材会说话

我煮耙耙菜，不放猪油或菜油，也不放盐，只用白水，是对干净土壤里长出来的生态食材的致敬，也是对现代餐饮调料使用过多的“矫枉过正”，更是在这个全民都营养过剩的时代刻意追求的返璞归真。

小饭桌的元老级饭搭子姜姐吃了土豆之后说“有一股奶香”，我吃出来的则是细腻和鲜甜。干净的食材，真的自己会讲话。我很高兴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初就是为了可以每天都听它们讲话才办了小饭桌的呀。

感谢小饭桌，开启了我在玉林的新生活。

二月的最后一天，约好了饭搭子，收到菜金的当晚我就在天安生活的网店激情下单，为小饭桌采购了新的菜板、菜刀，买了一批杂粮、干杂和调料备用，订购了胡雪梅家庭农场每周送货一次的蔬菜包。

退出天安微店的付款页面，我迫不及待把小饭桌开张的好消息告诉了眉山“遇见家庭农场”的陈阿姨，向这位“小饭桌大米供应商”订了十斤米。陈阿姨听了很开心，说她的农场正好要挖胡萝卜，等到了市集取货那天要给小饭桌送点胡萝卜表示祝贺。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各种各样的食材正从它们的产地向我走来，带来泥土的芬芳和农友的祝贺，真的感觉“今夜做梦也会笑”。

笑醒之后，迎来了给饭搭子们做饭的第一天。

站在厨房，环视四周，踌躇满志的我突然感觉仿佛每一位熟悉的农友们都在这里，这个租来的房子的厨房里，陪我迎接新的挑战。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真的是看得到的。过去十年，认真投入地耕耘自认为理想的生活，到底还是结出了一些“人生的果实”。

作为一个野生的“知食分子”，我分析了一下饭搭子们的身体情况，遵照《救命饮食》里——“若想改善健康应以天然蔬食为主”——为餐食设计的指导原则，从主食开始改造大家的饮食结构。

为了保证每一餐的营养密度，小饭桌的“一菜一饭”需要让饭搭子们每一顿都吃到十种以上的食物，每天煮米饭之前，我都会在心里有一番计算。

好的碳水对拥有东亚基因的身体而言非常重要，所以，在降低大米比例的基础上，我会混合糙米或小米，再加入一些种子和豆类，比如生腰果、松子、玉米碎、黑豆、花生等来实现食物种类、口感以及营养的全面丰富。

三、开小饭桌若治大国

当电饭锅飘出多种谷物、种子、豆类的复合香味的时候，我开始思考要做什么菜。

因为这几个饭搭子，我对做饭这件事情也有了新的思考。

饭搭子们来“跟吃”，各有理由。姜小姐是想节省做饭的时间好去探索自己的兴趣，在楼下经营植物店的塔塔和弟弟是没时间没条件做饭，教钢琴的出出子是不想做饭又不愿总吃外卖，开酒吧的刘大树是想通过规律生活对健康进行管理（主要是想减重）……

除了姜小姐，其他人对什么是生态食材以及生态农业与个人的健康之间的关系基本没有认识，也没有需求，更没有时间了解，我要怎样才能让他们感知到小饭桌的价值和意义呢？

花点时间来“传播和教育”吧。每每备餐完毕，炒菜之前，我腾出手在名为“健康生活小组”的微信群里向饭搭子们简单播报，内容不仅限于今天吃什么，还包括这些食物是从哪里来，这种做法有什么好处……

如何在预算之内尽量照顾每个饭搭子的需求？冰箱的库存与农友们的食材怎么结合？哪个饭搭子这几天的身体状况，我需要怎么处理食材才更相合？谁的上班时间和打饭时间会有冲突，要如何解决？其间各种统筹与平衡，也颇费思量，真有开小饭桌若治大国之感。

但我仍然开心，因为，可以在每一天的煮饭时间里，通过处理食材与农友和饭搭子无声交谈。

一切都很顺利。

厨房因小饭桌“鸟枪换炮” ，生产效率极大提高，有了饭搭子的帮忙，冰箱去库存的进程也有加快，令我烦恼了一个冬天的黑猪肉、腊肉、酱肉、香肠、火腿、鱼丸等每次排队从冷冻室出列，都会让我的心和冰箱一起发出欢呼。

没几天，饭搭子们就自称和巴甫洛夫的狗狗一样，到点就期盼开饭，还说心里“觉得很幸福”。作为发起人和掌勺人，厨娘的感受也很好：饭搭子们的嗷嗷待哺，让厨娘感受到了被需要，饭搭子们每餐的“猛炫”也令厨娘得到满满成就感。

有一天，刘大树同学来打饭，端着碗走到楼下就晒了一张图，说在玉林的好处就是有小饭桌，喜悦心情可见一斑。我想除了能吃上健康餐，他还开心于自己真的做到了“早起”。

作为酒吧业者，中午11：50能准时来打饭，不容易。希望小饭桌的“健康饮食和规律生活”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把自己的健康管理项目执行得更为彻底。

除了刘大树，我还想和大家分享另一位饭搭子出出子的故事。

去年秋天，我报名参加朋友组织的山林徒步活动，认识了同为户外爱好者的出出子。她自言是一个完全不关心食物和土地的人，只是因为不想做饭、追求性价比、住得离我比较近再加上对我的信任才来参加小饭桌。

第一次来打饭之后，她欣喜地跟我说“饭好吃的。光吃饭都好吃”，还形容这种饭可以让“坚果爱好者爆爽”。她每次来打完饭都会拍照片发给在老家的妈妈看看——“妈妈从此不用担心我会吃不好。”

跟吃两周后，她向我反馈说体重在稳定下降，已经成功减重十斤左右，而且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感觉精力很充沛，每天都不再想吃零食和夜宵了——是的，身体如果摄入了足够的营养，器官们就会非常平和宁静地自运行。

出出子除了教学生弹琴之外，还和朋友一起组了两个乐队，常常熬夜。有了小饭桌，可以催她早起，帮她健康管理，还可以把她从点外卖的烦恼中解放出来，有更多的精力去创作。我笑说，如果哪天你的乐队或者是歌曲红了，夏老师也算对你的伟大事业做出了微小贡献。

很快，第一个月过去，出出子爱上了这种“吃家里的饭”的感觉，成为小饭桌的铁杆粉丝，虽然只是每次来打饭的时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向我请教关于食物的问题，也或多或少开始思考“为什么好好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出出子很认真地告诉我：“这（通过小饭桌认识土地和农友）是好的事情，很有价值，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在小饭桌进入到第二个月的时候，她变得比我更希望小饭桌可以一直持续存在于玉林：“只要我在（供职的培训学校）工作，就会来打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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