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紀一個荷蘭士兵與平埔族女孩的愛情故事(三)

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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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勃亨與前妻Tagutel的復合,在新港社的族人中,與荷蘭的大員地方政府、東印度公司台灣總督,和台灣議會當中,立即引發了軒然大波。

雖然是私領域的婚姻,但是因為當事者的特殊身分,以及荷蘭殖民的婚姻政策,因此不管是台灣總督范德萊恩,或是台灣長官卡隆,都像是被踩到痛處一樣的跳起來。

這個痛處具體的說明,就是荷蘭人對殖民地土著的教化努力,本來就已經遇到許多困難,范勃亨再次接納道德敗壞的土著妻子,就好像對殖民者的教化行動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范德萊恩寫給議會議長歐沃瓦特的信裡,稱呼范勃亨是一個[道德敗壞的傢伙]。要求歐沃瓦特將范勃亨和Tagutel送到巴達維亞,他好清除這個下流的人渣,[避免在那裏丟東印度公司的臉]。

新港社的頭目理加大感不解,因為Tagutel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豐厚的財產,范勃亨以他在此地的地位和影響力,為什麼堅持與前妻復合,而不是另外尋找更好的婚姻對象呢?理加也擔心會因此破壞了與荷蘭官方友好的關係。畢竟新港社從一個弱小的部落,到現在成為西拉雅地區,甚至整個南台灣勢力最強大的部族,倚靠的就是與荷蘭人緊密的合作關係。

使理加更加不安的,是春天以來持續的乾旱。夏天應該是雨季,期待的陣雨卻沒有降下來,天空變得枯乾、蒼白。理加抬頭望著沒有一滴雨的天空就感到無助。剛長出的秧苗在正中午的艷陽照射下,很快就枯死了。族人有些偷偷進行傳統的祈雨儀式,理加不是不知道,他只希望這些不要傳到牧師尤紐斯的耳中。

但是牧師尤紐斯還是知道了,理加確信在新港社中一定有牧師的耳目,將族人的行動私底下洩漏出去。主日站上講台的尤紐斯看起來臉色凝重,嚴厲的眼神掃過台下的會眾,最後停留在理加的身上,另理加冒出一身冷汗,或許牧師會以為是他帶頭去拜偶像的。或者認為縱容族人他應該要負最大的責任。

"開始檢驗你們自己!你們是否還秘密地向你們的偶像獻祭?如果是,那麼你們還是異端,依舊嘲笑,嘲弄我們的神。這真是不虔誠。你們不聽從他,還是遵守以前異端的習俗。你們何時才會停止欺騙和嘲弄神?

如果我們適當地求告祂,祂會忘記我們嗎?以前我們出征塔加里昂的時候,我們求告神說:[保護我們,和我們一道去,使我們勇敢,]結果怎樣?他沒有聽我們嗎?祂不使敵人害怕嗎?又有一次,我們在休息時向祂祈雨,我們看見什麼了?祂不是把雲集合到我們的田地上,下起雨了嗎?

也許你們會對我說:[我真的求告祂,可是祂並沒有聽見。]祂沒聽見你們的求告,是因為你們並未聽從祂,罪和褻瀆依據佔有你們的心。神不回應充滿罪的人。拋棄你們的罪,洗滌你們的心,遠離你們的缺點和邪惡,祂就會聽見你們,回應你們的祈求。

為什麼你們整天求告神,神還是不要回應你們呢?因為你們依舊輕視神的話,依舊想到你們的異教神,還在獻祭給異教神,安息日還跑到田裡工作,不願將那一天奉獻出來敬拜神;因為你們還在通姦、偷情、說謊。這就是祂沒有聽見你們,不回應你們禱告的理由。只要你們繼續犯這些罪,求告祂就無效。"

說到最後這幾句話時,尤紐斯的眼光撇向坐在角落邊的范勃亨,意味深長的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

主日後,尤紐斯坐在他講台後的辦公室裡。今天的主日講道很成功,至少他自己這樣覺得。底下的會眾在他講道時,有許多露出羞愧、恐懼的神情,他們是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最近擺在馬路上的祭神供物變多了,為了踢掉那些東西,還害他差點扭到腳。這些土著沉溺在罪惡淫亂的風俗裡,不知悔改。尤紐斯的眼前忽然浮現Kava的妻子Valutoch在審判時,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的神情。

[可惡,哼!]他忿忿不平的用拳頭擊打桌子。想像神審判的大槌,降下烈火落在那些悖逆的傢伙身上。

那個可惡的范勃亨,都是因為范勃亨,害他寫了許多報告,給總督、議會,和巴達維亞方面的長官。在這些報告裡,他鉅細靡遺地描述了范勃亨敗壞的品性,包括他酗酒的惡習。

尤紐斯期待范勃亨的懲處能更重一些,就像他期待最近的乾旱持續更久一些,直到這些土著真心悔改為止。

門上響起敲門聲,將他從烈火和乾旱的想像中呼喚回來。進來的是范勃亨。

尤紐斯故意專心整理起桌上的文件,用神情和姿態暗示著,來客不值得他的注意。

[牧師..........]范勃亨困窘的站在門口。

[什麼事?]

[新年度的年貢繳納,我已經準備好要開始通知各部社開始進行,下個禮拜一就開始..........]

[年貢的繳納進度你可以不用管了。]尤紐斯打斷他。

范勃亨一臉愕然。[為什麼?]

[公司上面的決定,以後年貢的繳納,由牧師負責各自轄區的進度。]

[但是.............]

[通譯方面有密德和卡斯曼可以處理。你可以走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范勃亨脹紅著臉,對於自己的職務突如其來被拔除,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低下頭想了一會,抬起頭來,平靜的說:[我明白了。牧師,謝謝你。]他想起什麼似的,正色說:[牧師,我一直想對你說,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應該強迫你更改Kava和Valutoch的判決。我的無禮是不對的,我向你道歉。]

尤紐斯訝異的抬起頭來,望著范勃亨,他沒有想到他會向他道歉。這幾乎讓他有一種被打敗的感受。

[我知道了,你走吧。]

范勃亨離開後,尤紐斯鬆了一口氣。他不想承認的是,范勃亨令他感到不安,他很高興因為這次事件,以後可以不用再跟他共事了。

1646年10月,范勃亨以行為不當且無法勝任服務於公司為理由被解職。且規定不論他有什麼理由,都不准造訪任何村社,也不準取得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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