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記憶
平地而起的怪風,扯着牆邊的旗,奮力地扇動一條條的掛畫;第二天便掀翻了一排排的木架。村裡施工的師傅來得早,默默幫我們把畫架重新放回,把不知從何處搬來沉重的大木板壓上㡳部,至此,畫架便安穩地駐立在入村口的位置,直至展覽的最後一天到來。
"浪漫的不確定性。"新聞裡4個擦肩而過的颱風讓我們和策展人揪心了好多天。淅淅瀝瀝的雨水從佈展當天起,便沒停過,飄進補拍的記錄鏡頭裡;作品裡的衣架晾晒着衣服,作品外的衣架滴着雨水;嶄新的畫布一點點浸濕,考驗胶帶的黏著力。策展人把插畫作品掛在了牆邊、貼在雪糕筒上,還放在了菜圃裡,讓樹枝的顏色、木頭的顏色,青苔的顏色一點點透進畫作裡。
白天停雨時,圍村的小精靈化身成貓,好奇地在畫作間穿梭,畫架成了貓爬架;偶爾與前來觀展的遊客相遇,成了另一道風景線。夜晚路燈亮起,茨林圍的小巷幽靜無人,地面的小水窪便盛滿了光,一旁畫作都在閃閃發光。
展期結束,撤展的一天,小城的陽光甚是明媚。搖曳的樹影光斑幫畫展加上韻味十足的光影效果,仿佛有了靈動的生命力。拆掉木架,剪開畫布,扯起牆上一面面畫作粘貼的長長胶帶,多日的雨水與短暫的日光交替,它們已變得沉穩,生出一點堅韌。
和阿婆打了聲招呼,接了菜地裡的水龍頭,用來接水清除牆壁上展覽殘留的記憶;作品標籤的內容清晰可辨,一遍遍潑水,漿糊再次被喚醒,變得曖昧;柔軟的手掌帶着被搓揉起來的紙屑和泡沫,刷子清掉了紙屑,一併帶走薄薄的青苔,露出一小塊淺色的牆面。痕跡來到我的手上,指甲縫裡塞滿泥、胶、紙,被塗上屬於土壤的味道。
正值慵懶的午後,圍村內新租戶帶來異鄉的音樂,從門邊流出。雨天逛街的大蜗牛早已不見蹤影,大概用身軀留下了一條隱晦的線索,待下期的雨水來揭示。陽光曬得樹上的芭蕉飽滿誘人,村民們拿來刀具採摘。傍晚,整體工作進入尾聲,飢腸轆轆的一行人進入圍村一家東南亞風味的餐廳飽餐一頓;隔壁的老伯開封了珍藏的紅酒,暢聊年輕時一架單車騎上雲南,在北海道打工換宿,獨自一人走遍歐洲,爬上埃及金字塔,令人驚嘆的瀟灑的前半生旅程。曾在東南亞旅居一段時間的他,用幾句泰語把廚師請出來喝一杯酒。
用雨水和汗水澆灌而成的作品展,收集了來自不同國度、地區的城市記憶插畫,在陽光明媚的這天順利落幕。質量厚實的主視覺畫布留在了村民家裡,方便雨天可以用來擋雨水;長長的木條被留下來,它們的使命並未隨着畫展結束而消逝,它們"住"了下來。我們也在平靜的圍村裡,留下了自己的一點點小小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