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於北上(二)
14年前最後一次向北之行, 目的地是北京。14年後再次落地北方,目的地還是北京。人生兜兜轉轉,我總是有意或無意又跌入同一條道路。出差前曾和細妹一起批評英國的 「討好」,忽然就感到一陣懊惱, 「其實我又有什麼資格批評英國呢,現在的自己何嘗又不是靠大陸謀生」,細妹安慰我,不一樣的。我沒有再細問怎麽不一樣,能言的細妹一定會給我一個好的説法,然而再好的説法也不能安慰我。
出差,先在廣東工作了幾天,再從深圳飛往北京。我飛機座位的前排坐著上了年紀的三兄弟,隔著走道坐著他們年邁滄桑的母親。他們説著我聼不出來是哪兒的方言,老太太像是頭一回坐飛機,一切都很迷惘的樣子。
無聊看幾眼前座的乘客,我點開細妹送的《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讀起來。每次離開台灣前,我都會檢視一次自己的電子書單,這本算是比較不那麼「惹是生非」,所以乾脆每次都只帶這一本,每程飛行看一點。書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很對胃口,在感覺無人可伸手拉你一把的時候,看見別人也沉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安慰。讀至王鷗行向母親坦誠性向,初戀驟然離世,眼睛酸澀難擋,決定放下書本,稍作休息,眼角瞥到前方的老太太正在忙活,王鷗行便被一掌推開,我饒有興致甚至變態般觀察起老太太來。
老太太也沒有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她只是在挖鼻屎,先用右手尾指仔細搜刮鼻孔,有收穫就交到拇指和食指略搓,再轉交到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搓揉收集。我心裡那兩個小人,一個冷靜地說,「她最後起碼要拿個紙巾包起來吧。」另外一個陰險地說,「我賭她不會。」老師從中間升起來,搖著食指認真說,「No judgement.」我用比讀國際新聞還認真一萬倍的態度,眼都不眨一下,看著老太太搜刮完右鼻孔,再展開左鼻孔的勘探,礦產還挺豐富的,過了好一陣,采礦作業才完畢,老太太把左手收集的「礦產」一次彈出,經過我的數學頭腦計算,軌跡的終點很大概率是飛機的地毯,趕忙提醒自己下飛機記得避開。陰險小人開心跳起來,yeah!賭贏了,老師搖頭退場。
我一面批評自己變態,一面又覺老太太都這個歲數了,放飛自我也沒什麼。正在無聊亂想,空姐來派飛機餐了,兩個小人再次登場,陰險小人笑嘻嘻,「她肯定不擦手就直接開吃。」已經輸過一次的冷靜小人說,「我也覺得是。」老太太應該很餓了,在兒子協助下撕開包裝袋,手拿著麵包就啃起來了。我趕緊對兩個小人說,「閉嘴吧,我還要吃呢!」老太太吃飽喝足,忘我昏睡,我也重回王鷗行身邊,爬著文字,勸説自己忘記飛機上這一幕短暫的八卦。
誰還沒個挖鼻孔的時刻呢?人家喜歡光明正大的挖,關你屁事,有本事你也公開挖一個,是不是?挖鼻孔畢竟是小眾活動,隨著越往北,在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時,有一個比較大衆的活動倒真的有把我弄得很難受。
在香港或台灣等候火車,月台即便是半露天的,也是屬於禁煙範圍,但在大陸應該不是的,因爲我沒有看到月台有禁煙的標志。搭乘高鐵往更北方去,等候火車靠站,大堆的人一邊排隊,一邊抓緊時間上車前抽煙,排在隊伍中間的我要忍受嗆人的二手煙直到上火車。火車到站,上車前抽煙的人,下車第一件事就是點煙,於是我和同事要從二手煙霧中摸去出口。
到了更北方,大男人主事的公司,不管室内室外,也不會問客人能不能忍受,直接想抽煙就抽,很多次我提出異議,大男人們也不以爲意,大概根本沒有把我這一介老女流放在眼内,最多轉個方向,或者離開我一點距離,煙還是繼續抽。好吧,煙民的權利也是要尊重的,我不抽煙,但我尊重你有抽的權利,OK?其實我一點也不OK。
這次出差,有機會搭乘大陸的航班和高鐵。高鐵如同二弟告訴我的,安檢級別就和地鐵的差不多,不算嚴厲。最友好的部分莫過於,我的回鄉卡和同事的護照居然都可以刷著進高鐵站。對比起來,搭高鐵比搭飛機要友善太多了。雖說在機場受了安檢的氣,但這次搭的飛機很新,服務也是不錯的。只是,搭乘過後,有個問題我沒有想明白,想説都有錢買高鐵和飛機票了,怎麽就沒錢買個耳機呢?非要在交通工具上開著喇叭,刷那些無聊吵鬧的小影片,家長裡短的,婆婆大戰媳婦,正宮滅小三......要多大聲有大聲,你確定旁人也有興趣一起聽?!
在大陸搭飛機和高鐵,乘客自顧自開著聲音刷小影片是常態,即便乘務員或空姐經過會提醒注意音量,少數象徵性輕微調低已經算是有善心,多數都是意見接受,一切照舊的。和同事某趟高鐵回程,訂不到坐一起的車票。下車,我忍不住和同事抱怨受到的滋擾,因為沒有帶降噪耳機,完全沒有辦法休息。同事說他坐在商務座也這樣,他也一樣困惑為什麼就不能戴耳機。
在別人的地上行走,我知道我是客,我沒有no judgement......,老師,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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