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界我儿子需要了解的事（五）

关于男子气你得知道的

据说一个父亲的职责是教他的儿子如何成为男人，可我却不知道怎么教。据说大多数男人迟早会变成他们的父亲那样，我希望这不是真的。

你爷爷和你外公与我是不同类型的男人。他们更自豪、更强硬，拥有各种不同的技能。比如他们可以通过踢车胎和踹门槛来判定它们的质量。你给他们任何一样家用电子产品，他们都只需要放在手掌上掂量三秒钟后，就能判断这东西是否物有所值。

自从70年代中期以来，他们就从未在争论中出过错。 (那时他们也没有真正被定义的错误，他们只是在一个软弱的瞬间承认另一个人可能有那么点正确而已。) 他们不会停下来问路，不会寻求帮助。他们只会为了原则而争执，却从不为钱计较长短。他们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付钱让别人做自己本来能做的事情。（而他们的儿子们却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亲自做这些事情，而不是付钱让别人做，这实际上是我们这两代人之间大部分冲突的根本。）他们是另一种类型的男人，他们知道什么是电线连接器。他们可以在半夜醒来计算，把房屋贷款的利率降低到小数点后一位。不管你买什么，他们都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你，然后问一下价格。尽管你说这是减价了20％的，他们还是会说“379瑞典克朗？你被骗了！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可以用…钱就能买到”每次你去他们家，他们都会逼着你详细说明开车过来的路线。当你承认这次你没有走他们确定的“特殊路线”，因为你觉得那条路让人不适，而且你很肯定路过的几处洞穴里有蝙蝠，可他们会像威廉·华莱士看待背叛者一样看着你。

他们就是这样的男人。

他们可以在黎明时分两手空空走到草坪上，回来时却已搭好一个新露台。我说，真的假的？我只有在玩《侠盗猎车手4》的时才能徒手操作，而且还是在我用了所有作弊武器的时候。

你爷爷和你外公在谷歌出现之前就已经自己动手盖过房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不只是人类，他们还是长着胡子的瑞士军刀。他们自豪而强韧，可能并不总会在适当的场合说出正确的话。在成为父亲后，与另一半共同育儿对他们来说不是要直接放上日程的事，他们可能有时也无法通过踢或用掂量的法子来讨论问题。但是，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谋生，从而自给自足。他们能够自己处理税务申报，修理微波炉，搭帐篷，更换福特Escort的机油。这些男人征服了自然，在野外生存下来。他们成长的年代没有Wi-Fi，整个童年都像《荒野求生》节目里的任何一集。

这就是我的父辈们。

你知道那种用奶酪刨片刀切黄瓜片的技巧吗？说实话，我在青少年时期一直以为这是我爸发明的，等到我看到别人的爸也这么做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天哪，这个技巧并不是我爸发明的。”而是“我去，这技巧已经传播开来了！”

我不知道这事最能说明谁的问题，是他的还是我的。

但是，在某种场合我不再为事情本身给我爸点赞，在某种场合我这一代人开始认为他们这一代人做到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我们拥有专业技能、健身计划和精心修过的胡须，我们会发布Facebook状态，却不知道如何铺地板、换汽车的正时皮带或搭一个露台。

进化的功能是让一代人比上一代更聪明、更强壮、更快速，因而我这一代人在许多现代事物上表现更为出色。没有一个30岁的人会在任何需要触摸屏幕操作的事情上输给一个60岁的人，这是肯定的。在《使命召唤》的合作模式中，我们绝对能打败他们。

但如果世界末日来临，如果以核武竞争主导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摧毁了整个地球，几年后残余的人类从避难所里探出头来，站在一个寸草不生、遭遇天谴的荒凉星球上，这一残余人类群体决定召集所剩人等中最聪明、最强大、最有能力的人，领导我们整个物种的重建工作，那他们肯定不会从我们这一代人里找。

或者这么说也不太公平，他们当然会来找我们。

只不过就是来问我们的父辈在哪里。

并非我们这一代人的知识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用处，我根本不是这意思，问题是在我们的父辈重新发明插座之前，我们无法使用任何自己掌握的技能。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你得知道，要学会什么是男子汉气概并不容易。尽管我会尽我所能，试着给你解释这个有着高科技发明创造和全球信息网络，各种民主革命和医学不断进步的神奇之地，可相比于那两位（爷爷和外公）能告诉你，我们是如何来到此地的人，我连他们所说的一半都讲不明白。

我知道你会认为他们的感受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在你耳边说出爱你的话也不会让你觉得奇怪。可这些话实际是你教给他们的，你到来以后，他们才变成了与以往不同的人，成了更好的男人。我们应该都会这样改变的。

可能在我们这一代人还是孩童的时候，你曾祖父和祖父那两代男人们的教养就有缺陷和裂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正通过隐藏他们与我之间的裂缝和缺陷来作为回报。

从这点来看，要了解什么是男子气并不容易，男子气是会改变的。

而且，与其他成年人讨论什么是男子气也不太容易。对于一个不断声称不应刻意区分性别的社会来说，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定义性别差异到底是什么。因而这类讨论可能会变得令人困惑，我不是说这种困惑如同在7-Eleven卖家具那样让人不解。我觉得这种困惑更像《迷失》第一季中的北极熊出现时那样，你会想：“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知道自己仍然在学习关于少数群体被压迫和隔离的真正含义，每一天都在学。我必须要学习这个，因为我是个白人、异性恋者、受过教育和有工作的西欧男人，宇宙中没有任何一个有机体比我对压迫和隔离的理解更少。

我希望你比我理解得更多。

我希望你永远不会把争取性别平等误认为是一场两性之间的战争，永远不要认为一个女人不应该享有和你一样的权利或自由，或同工同酬。你不要仅仅以为她已拥有一切，从而在你可以的时候不再主动上前为她拉开门。有人说你不能同时成为一个看重平等的人和一名绅士，那你奶奶和你外婆会告诉你这是无稽之谈。人们可以对你曾祖父那一代的男人的做为大谈特谈，但如果他们那一代的女人没有在此期间同时承揽了其余的事，那男人们就没有时间去学习这世上的一切。

我已经尽我所能教你永远不要感到强势的女人是种威胁，我自己就娶了我遇到过的女性中最强的那个。

这个世界会不断试图讲述人类的每一种品质、技能和特质都可以分为 "男性的 "和 "女性的"，但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我当然会在某次战斗中选择你妈妈，但不完全是因为 "大猩猩遇到熊"的战斗，而更像是 "大猩猩遇到考拉"的战斗。

因为她在60米开外就能碾压我，而且她比我有趣多了。我知道有一百个现实中的人愿意无条件地跟着她参战，而我却基本没什么法子让别人在推特上关注我。这点值得你思考。

至于她的优点清单，我得承认决定性的部分还比较难列出来。她比我聪明，这一点人人皆知。不过我让她嫁给了我，所以还是觉得我占了一次先机。

我注意到你已经学会了逗她笑的本领，这点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你可以有从所犯错误中逃脱的机会。牢牢把握这种能力，它会使你走得更远。正是这一能力让我一路走到了现在。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上帝啊，我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表现得最像个男人。

所以要了解什么是男子气并不容易，男子气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不同的，与不同的人在一起男子气也是不同的。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人们会在各种场合喊着 "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直了。"等我到了20多岁，才意识到，真正的男人也可以坐下来，闭上嘴，倾听。如果男人们做错了事，也要承认。所以，不要犯我同样的错误。也永远不要在室内曲棍球场因为别人的弱鸡表现而冲人大喊 "老女人"，否则有一天，当你在一个女人分娩时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定会觉出从未有过的羞愧。

而且永远不要被那些认为阳刚之气与性有关的说法所支配。如果你真的想了解阳刚之气，可以问问加雷斯·托马斯（注：威尔士橄榄球明星），他在更衣室里站起来，告诉在威尔士国家橄榄球队的同伴们他是同性恋者。我虽然对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甚了了，但我知道，在那间更衣室里，没有人在那一刻比他更有男子气。

我想让你知道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但这远不如你可以永远做自己更为重要。我希望我是个样品，你可以成为一个比我更强大的人，但我更希望你成为一个更强大的人类。

我不能教你什么是男子气，这事得由你来教我，这才是前行的唯一途径。因为人们说，所有的男人迟早都会变得像他们的父亲一样，我可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

我希望你会比我好得多。

当你外公去幼儿园接你时，永远不要停止大笑着跑到门口这个动作；一直要能逗得你爷爷笑得四面墙都在摇晃。因为你能给这两个已经拥有一切的人唯一事物就是第二次机会，你就是他们所有的第二次机会，每一天都可以给。

他们坚强而骄傲，他们也有缺点和瑕疵。但我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做一个男人的最好的部分都是从他们那里学到的。而当你出现时，他们成为了不同的男人。

更好的男人。

我们都会成为更好的男人。

附

当然，那什么…

看起来我的反应确实有点夸张，准备好了蛋糕和烟花之类。但是，你知道吗，当我说 "去拿遥控器"时，你就真的拿来了遥控器。

只用了一年半时间，你已经正式超过了我11岁时养的那条拉布拉多犬。

我想这是值得庆祝的。

我们打断常规广播，给你妈妈发一条简短的信息

当然，我可能应该更多地关注我们已经开始给孩子吃“辅食”这一事实。是的，我承认有可能在你解释这件事具体怎么操作时，我没有像原本应该的那样仔细听。

但我真弄不明白你说的这些，我看到冰箱里有十个小塑料罐，里面有自制的土豆泥，我就会把这些土豆泥吃了，因为这是我的义务，人类进化需要土豆泥。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我喜欢吃土豆泥。

那么，我到底要怎么知道这些土豆泥是为儿子准备的呢？几个月前，我们把街角越南人的外卖当成是 "自家做的饭"，而现在你开始做起了自家的婴儿食品。这不对啊，这种情况我来不及合理地去适应。

说实话，谁会自己做婴儿食品呢？你以为你是谁？玛丽·波平斯（注：Mary Poppins，小说《欢乐满人间》主角，一位仙女保姆）？

别生我的气了，把门打开吧。

不让自尊心妨碍一个好结果的艺术

（在你妈妈怀孕中后期，不能爬梯子上下的时候)。

我的一个好友：我发现弗雷德里克（本书作者）把浴室的灯修好了!

你妈妈：嗯，其实不是弗雷德里克，是我爸修好的。

好友：啊，这样啊...

我：别这么看着我了！我......有无数的事情要做。

好友：（清了清嗓子）当然，我知道，不过我认为你让你的岳父来把这事解决是明智的！

（沉默）

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友：嗯，你知道......大多数人都不会承认他们自己连一盏灯都修不好，但却不会忍气吞声，打电话给自己的岳父寻求帮助。很多人可能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男子气的一种威胁。

你妈妈：那你会惊讶的，弗雷德里克在黑暗中坐着撒了三天尿后，还是不能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男子气。

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会错，就是这种感觉

你知道吗，当我刚把婴儿车推进电梯里时，发现有东西落在了家里，怎么办？我迅速跑回家里拿东西，可当我房子里时，突然想到 "该死的，等等，我是不是按了下行按钮？"。就在这时，我听到电梯门在楼梯那头关闭的声音，我意识到，天呐，现在装着你的婴儿车正自己下往一楼。

于是我有点慌张地从楼梯往下跑，同时我又想 "哦，别紧张，我比电梯速度快"。但就在我到达一楼时时，一个邻居按下了他们楼层的按钮。于是电梯门就在我面前关上了，电梯上去了。

我站在原地。

我想到现在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再跑楼梯上去，但这要冒着成为不负责的爸爸的风险，不仅是不小心把孩子单独留在电梯里，而且也没有及时赶在邻居们走进电梯和婴儿车里的你到达一楼，于是他们发现一楼没人，马上打电话给社会服务机构。

要么我站在原地等待，成为不负责的爸爸，不仅不小心把孩子单独留在电梯里，而且显然还是个只会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想 "哦，孩子大概会回来的 "的爸爸。

你能明白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吗？

当邻居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能不能试着不要显得那么幸灾乐祸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