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日常#12 生命的體悟

大概從 30 歲以後，你開始有意識地發現所愛的人是真的會離世。在那以前，死亡好像與你無關。

即使在 18 歲的時候面對母親驟逝，你也平淡面對，你正值叛逆又憤世忌俗，根本沒成熟到能做出合理的反應。母親與你美好的回憶可能都在 15 歲以前，雖然如此，但也不多。好多年後，你才悔恨當初沒好好地與她說再見。只要看到電影情節中有母親罹癌生病，無論演技多糟，故事多芭樂，你還是能大哭特哭。

自英國返台後，你進入了一間電視台工作，某日接到前同事的電話說：「Ｙ走了。」你覺得不可能，因為前兩天你們還在 Line 上互傳訊息，表示要到北京睡她的沙發、請她當導遊好好玩一玩中國。結果Ｙ是真的走了。聽說她半夜起床在浴室滑倒，室友隔天早上起來發現她昏倒在浴室地板上不知多久了，緊急叫救護車，但也已經回天乏術。連Ｙ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就送進火葬場了。你和幾個前同事到了Ｙ的故鄉金門，去她家開的民宿住了一晚，當作是幫Ｙ的母親做點生意。第一站的金門景點就是放置她的靈骨塔。那感覺很不真實，好像她只是決定永遠住在北京不回來了。你的手機裡有和Ｙ去東京玩的照片。你再照了一下鏡子，頭髮冒出幾根白髮，育兒讓你的黑眼圈加深，臉上盡是疲憊，但Ｙ還是一樣青春可愛。

今年是你在英國生活的第三年。因為已婚的關係，你也不方便跟Ｋ聯絡，畢竟你的另一半是個愛吃醋的傢伙。但你偶而還是會想到Ｋ。那段感情是很微妙的，你並不是想與他舊情復燃，但就是有那麼一個瞬間會想著 “現在Ｋ在做什麼呢？他還好嗎？” 儘管你知道怎麼聯絡他，但你不曾作出任何舉動。你心想著 “反正他死不了，只是在地球某處流浪而已” 。直到有一天你收到Ｋ好友的來信，信上寫著Ｋ走了。你哭了。後來這讓你想到電影 Past Lives ( 中文片名：之前的我們）裡，女主角最後送青梅竹馬上車後，走回家的路上看到先生坐在階梯上等她，她哭了。先生擁著她安靜不語。女主角為什麼哭呢？你猜想是她終於在那段感情做了了結，雖然不捨但還是必須放手，擁有美好的回憶就夠了。你哭的原因或許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