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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埔文集-187】遠征軍收復畹町後的升旗與通車典禮-滇西反攻- (黃埔十四期一總隊 砲科 馮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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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寇在畹町邊境最後的一個大據點迴龍山,遠征軍集中兵力形成了三面包圍,日寇仍作垂死掙扎。我連奉十一集團軍司令黃杰將軍面示,已深入敵人側後,以砲火控制了通往迴龍山的咽喉據點。迴龍山之敵已成甕中之鱉。我駐印遠征軍已越八莫,迫近芒友,即將切斷九谷日寇的退路,因而九谷之敵心急如火,傾巢出動,想解迴龍山之圍,企圖撤出據點逃竄。乘黃昏之際,集中數百人,並以猛烈砲火全力反攻,與我軍爭奪咽喉據點,被我猛,準,狠的砲火狙擊殲滅。我對日寇毫不吝嗇砲彈,向敵群大量傾洩,日寇白費心機,白送幾百條人命。次日拂曉,遠征軍集中幾百門砲火,空軍以汽油彈輪番轟炸,終於拔掉這顆釘子。

 攻克迴龍山後,我連即向九谷方向推進,步兵進至九谷附近,我連佔領陣地支援步兵前進。我看到迴龍山下被圍困在山溝的日寇,被友軍步兵像打瘋狗一樣的以手榴彈投炸,幾個山溝都在炸「瘋狗」,這就是日本軍國主義「武士道」的可恥下場。我第九師步兵向九谷搜索前進時,缺乏森林戰鬥經驗,只注意樹下地面,遭到日寇設在樹上的機槍射擊,後來發現敵人在樹上,把它消滅後,日寇機槍手是用鐵鏈子鎖在樹上的,彈藥,吃的,用的都放在樹上。使機槍手以死效命於天皇,其殘酷手段何其毒耶。

 在九谷南邊山坡後,日寇有一門火砲封鎖由遮放到畹町的路口。這天下午打了好幾發,我在觀測點看的很精確,畹町沒有房屋,也沒見到人影,鬼子可能試射,或者是擾亂射擊。到了夜晚停止戰鬥,整個壩區又呈現一片寂靜。那時候作戰好像有一定的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也休息了,眼望著天空皎潔的月亮,引起我無限的感慨!「把日本鬼子趕出去」的心願,歷盡了千辛萬苦,付出了多少血的代價,今天終於是實現了。但是在祖國其他的土地上,尤其是東北,華北地區,鬼子依然橫行霸道,我喜悅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層陰雲。於是取出了我的玉屛蕭,看著邊關的山影,望著天空的皓月,吹起了「關山月」,「流亡進行曲」,又吹了一支「滿江紅」,高鏗悲壯。我這支洞簫是在都勻砲校時買的,幾年來隨身帶著,在行軍作戰中觸景生情,籍吹簫以寄愁思。

 民國卅四年(1945)元月某日上午十時許,好像是「西線無戰事」,軍長王凌雲帶一個警衛排,從我觀測站下經過,前往畹町與右翼友軍會師,我再看看從遮放至畹町公路的轉彎處,停了不少吉普車,卡車,還有兩部轎車,車上下來好幾位軍官。有的穿著黑馬靴,走向畹町的一個廣場,到了廣場集合在大旗桿下,把日本鬼子的紅膏藥旗拉下來,擲於地上,每個人都上去用腳踩一遍。然後在旗桿前列隊,舉手敬禮,把中國的國旗升上去,表示收復國土的升旗典禮。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迎風飄揚在祖國邊疆的上空,淪陷三年的雲南西部邊陲重鎮——畹町收復了!又回到祖國的懷抱。我眼含著喜悅的淚花注視著國旗,思想上迴盪著八年抗戰的崢嶸歲月!

 畹町舉行升旗典禮的那天黃昏,我連移至九谷進入陣地構築工事,日寇那門火砲早已不知去向。第九師先頭部隊已在芒友與駐印遠征軍的先頭部隊新一軍會師。我連奉命停止前進,原地待命。

 從遮放到畹町的公路上,後續部隊像潮水般的湧向前方,我命士兵搭草棚休息。我連士兵去割草餵馬,一個二等兵發現草叢中睡著三個鬼子。他趕快跑回連叫他的班長,班長帶著幾個人,拿著衝鋒槍就去了。把三個鬼子圍起來,鬼子驚醒了,雙膝跪地,兩手舉槍過頂,身穿黃呢大衣,馬釘皮鞋,黃皮寡瘦,頭髮鬍子老長,非常狼狽。中國人民對仇敵恨之入骨,分外眼紅,深仇大恨難容,復仇的烈火充滿了每個戰士的胸膛,衝鋒槍都響了,三個鬼子都回「老家」見天皇去了。俘獲幾支步槍,還有一把戰刀,按刀把裡的刻字,是中級軍官用的,一起上繳營部。

 民國卅四年(1945)元月廿七日,遠征軍在芒友會師後,即回到九谷。這天下午,美軍及駐印遠征軍的機械化工程兵開到畹町河畔我連陣地附近,用推土機開闢出一大塊場地,並搭了一個帶頂的大會台。把原先畹町河上的臨時小橋拆掉,重新架了一座標準的公路橋樑。中美工程兵身穿膠皮衣,下水作業,連夜架完。機械化真快,天亮就通車了。

 民國卅四年(1945)元月廿八日中午,駐印遠征軍的各級將領,美軍史迪威將軍,中國的鄭洞國,孫立人等將軍,我駐滇遠征軍各級將領,衛立煌,黃琪翔,黃杰等將軍都在台上,部分部隊也參加了大會,舉行慶祝中印公路通車典禮。行政院院長宋子文代表中國政府講話,並命名這條公路叫“史迪威路”。爾後史迪威將軍講話。在台下還有戴紅箍大沿帽的隨軍記者,據說其中也有蘇軍記者。他們都站在汽車上照相,都笑咪咪的很隨便。我連駐地就在砲陣地,距大會場很近,四十多米,看的很真,聽得很清,也可算到會者了。開完全會後開始通車,我就站在公路邊上。我駐印遠征軍部隊乘車凱旋歸國,首先通過的汽車是新一軍的警衛營,一色的美式裝備,卡賓槍手槍,一般都是每人兩件,美式紅皮鞋,呢軍服,青年小伙子個個都神氣漂亮,誰都羨慕,比我們這草鞋遠征軍好多了。第一輛車上坐著警衛營營長,他是我同期砲科的同學倪泅,喜游泳愛唱歌,在都勻時每天早晨經常聽到他唱的「延水謠」歌聲,今天在此時此地相見,不勝驚喜。但偶然相遇,時間太倉促,又是在通車典禮的行軍途中,後邊的太多,他的車不能停,他還執行著典禮任務的表演,只能互相牽手致敬祝賀。這天下午通過了兩百多輛汽車,大車,小車,拖車,砲車等都有,至此中印公路銜接暢通。日寇封鎖我陸地國際通路的迷夢徹底破滅了,遠征軍的光榮任務勝利完成。

 「崢嶸歲月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中華兒女血染地,收復祖國錦山河」。日寇被驅,恢復中華,舉國上下,無不歡騰!但是不能忘記滇西各民族給遠征軍的大力支援,也是血和肉的代價!油膩的短褲掛,黑色的纏頭巾,長長的頭髮,黑瘦的臉,披著棕皮衣,一個小煙鍋,兩個小飯糰,赤腳爬山涉水,自己缺吃少穿,為支援前方抗日,日夜忙,趕著穿著鞋的馱牛運糧,當時艱苦的情景使我記憶尤深。這就是偉大的中華民族,這才是中國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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