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记忆
“昆明记忆是什么。“
“可能是一家卖昆明记忆的店吧。”
昆明记忆是一家小吃店,开在一二一大街附近。朋友好奇,在我的朋友圈底下留言,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墙上用繁体字写的标语:昆明記憶,我們的小吃,歡迎品鑒。我切换了繁体输入法,原模原样写在了给朋友的回复里。
身在昆明,却用“记忆”去书写和讲述昆明,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记忆似乎只有在离开后才会写。第一次听到这家店的名字,我就开始恍惚,仿佛和它一起抽身,昆明被放进了记忆的盒子里,变成了非常具体的东西,让我可以远远地凝望。但其实我明明一直就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我就在一二一大街附近上班,昆明老旧的市中心,翠湖、西南联大旧址都在这里,堵车也在这里。和地铁不同,只有在乘坐公交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到穿行城市的感觉。像血液流淌,在这个城市拥堵的血脉里。尤其是下雨天,昆明的交通会立刻瘫痪。
昆明的雨季漫长,长到连汪曾祺都忘了具体是几月到几月。而我即便身处昆明,正在经历雨季,也很难说清。如果有一天我离开昆明,经历其他城市的雨,我可能也会想起它的明亮、丰满,但现在我还无法像听到“昆明记忆”时那样能够拥有短暂的抽离。
前几天看到一篇云南游记,正好写到昆明。作者开头便写到园西路、文林街,这些都是我无比熟悉的地方,可是如果要我写,我是写不出的。似乎写游记最好看的,永远是异乡人,连汪曾祺也是异乡人。
GQ报道采访五条人:那你们离开了之后,还会写关于城中村和海丰的歌吗?仁科回答,我告诉你,就是因为离开才写。当局者迷,还未必写。
当局者迷,我想这也许是我写不出的原因。不过,我在昆明才住了四年,可能对这座城市的感受也才刚刚开始。听到“昆明记忆”的瞬间,我确实有了一种陌生和离开的感觉。带着这种心情,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还想看最后一眼。
我也意外有了一次当“异乡人”的机会,此前我完全没有想过为翠湖而来。
八月,荷花快开败了,可是还没靠近,我就被铺满池子的绿惊到不敢出声,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上一次对翠湖的记忆,还是岸边枝桠柔软的蓝花楹,花瓣大多落到湖面上,翠湖的风像是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刻。
湖水干净澄澈,比去年好很多。我天真地想是因为满池的荷有净化水质的作用,还有昆明下下停停、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雨。但或许最重要的,还有疫情期间工厂关停,污染减少的原因。
我和住在翠湖边上的人们还是不一样,他们可以在门口摆上桌子碗筷,背对着翠湖吃饭,荷花开了又败,对于他们来说太寻常了,每年都会发生。可是对于我来说,每看一眼都是新的,每看一眼又都是最后一次。
我的昆明记忆并不是连续的,有时候我是异乡人,可以写一两句,有时候我又是无法抽身的本地人,一切都稀松平常,没什么可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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