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女孩俱乐部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Never Have I Ever

“我第一万次把约会软件卸载了。”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李婧文就是想随手通知一下季思茗。

“跟前9999次卸载有啥不一样的感觉吗？”

“以前9999次都是骂骂咧咧地删掉，但这次是感觉自己摆脱了很可怕的东西，从此获得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可真是，边伯贤听到都想说一句恭喜，恭喜！”

“我想明白了，强迫自己抱有期待是对自己的虐待。” 不是不应该对男性抱有期待，也不是不应该对约会软件抱有期待，只是每划到一个陌生人，就要对着他的资料、头像，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判断自己能不能跟他合拍，聊两句就要决定自己要不要期待跟他见面的这个过程，总是给李婧文一种焦虑感。

在约会这件事上，李婧文似乎找不到一种平常心。每个人的目的性都很强，无论是只想约炮的还是坚决不约的。即便想要做到慢慢来、不着急定义关系，人们也总是可以立刻下结论。左划还是右划、回还是不回、见还是不见、有戏还是没戏，删还是不删。

“我觉得心急不是我的错，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毕竟我爱上蔡徐坤也只用了一集半的时间，我期待男人立刻爱上我因为我值得被爱。”

“今天有个男生跟我表白”，季思茗也随口跟李婧文更新了自己的近况，“如果凭外貌，我肯定不喜欢他，但是我又不想拒绝他。” 

“是不是有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你要说没感觉，也不是。他都挺好的，有想法，也读书，也有性别意识，尊重女性。但是我就是心里有道坎儿过不去，觉得我应该有更帅的。”

“可是爱情的土壤不是‘都挺好的’。”

“为啥就不能有有文化的帅哥呢？”季思茗抛出了一个千古问题。

“有肯定还是有，没准他们也在找我们，但是遇不到。”

李婧文想到了某期《奇葩说》里薛兆丰老师提到的红豆理论，他说如果两个人真的是彼此的唯一的话，他们就像是一袋绿豆里的两粒红豆，一辈子都不会相遇。而婚姻归根结底都是在附近选择一个“都挺好的”绿豆。只有遇不到的那个，才叫唯一。

“所以我放弃了。想要从身边的绿豆里找到另一颗红豆注定只能一次又一次受挫，不找的话我还可以过得很充实很快乐。”

“为了庆祝你放弃，我们去蓝湖泡温泉吧。叫上白蓝和钱艺。”季思茗一直想去冰岛，看极光、泡温泉，拍很多张好看的照片。

“富婆这就要赞助伤心女孩俱乐部第一次团建了吗？小的这就去安排！”

圣诞夜的前一天，伤心女孩俱乐部的四名VVIP从不同时区的始发地到达了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早上九点，天还漆黑一片，在机场直接跟租车公司办好了手续之后，李婧文开车，季思茗导航，直接向蓝湖出发。钱艺用手机连上车载蓝牙，白蓝说她想听《欧若拉》。

“我才知道欧若拉原来就是极光的意思”，白蓝说，“原来我以为开头提北极圈只是在整景，唱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爱是一道光，说的是极光。”

李婧文看着前方乌黑中透着阴云的天，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白蓝，回她：“小时候唱’爱是一道光’以为是在说它美好，现在发现其实说的是你不一定遇得到。”

“小时候唱’爱是一道光’以为是在说它美好，现在发现其实说的是它绿”，钱艺把重音放在了最后一个字上。

“牛逼！” “没毛病。”

“如果这次我们能看到极光，回去我就立刻绿个男人”，季思茗说出这句豪言壮语的时候，眼睛里甚至亮着绿光。

“你怎么绿？先答应那个不太喜欢的男生然后把他绿了吗？”李婧文一转念，“这位女士，请你不要抢我跟丁一幸福的婚后生活的剧本好吗？”

“如果这次我们能看到极光，我就许愿能有一个品味低下的帅哥爱上我”，白蓝接上了季思茗极光许愿的话题，“我他妈就奇了怪了，为什么总是我品味低下喜欢别人，为什么没有品味低下的人来喜欢我。”

车里的音乐这时已经跳到了下一首歌，张韶涵用俏皮的嗓音唱着：“害怕寂寞去爱没意义，因为无聊才爱更无趣，拜托你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听见了吗，品味低下的大帅哥叫你放开他。”钱艺拍了拍白蓝的肩膀。

“知道了姐姐。”白蓝扮起了哭丧的脸，惹得车里另外三个人笑出了声。

“如果这次我们能看到极光，我就祝W能幸福。”开着车的李婧文突然认真了起来。

“你可真是大善人”，钱艺回她，“那我就许愿祝我的前男友全都过得比我惨。”

“我觉得这个不用许愿”，白蓝接。

“加一。”季思茗点了点头。

“加一。我已经有三个已婚前男友了，估计这个数字明年还能翻一番。让我们为他们默哀一秒钟。”李婧文按导航右转，将车驶进了一条小路。

“好快啊，这就到了。”季思茗通知车后座的两个人。Silica酒店是季思茗订的，就在蓝湖边上，并且入住客人可以拥有酒店内部的私人小蓝湖。

“我们可以入住之后先在酒店吃点东西，然后去大蓝湖。我给咱们四个定了两个小时的盐浴、海藻SPA加水上按摩。中午我们在那里的Lava餐厅吃饭，回来之后睡一觉，晚上还可以泡小蓝湖。”

“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伤心女孩了，我现在是快乐贵妇。”李婧文把车停好，“下车吧，贵妇们！”

在酒店稍作安顿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这时候出发去蓝湖正合适。

“我上一次泡温泉还是和前男友一起，前男友又嫌水烫，又受不了汗蒸。”那是四五年前了吧，李婧文也记不太清了。

蓝湖的蓝真的和图片里一模一样，像是兑了牛奶。女孩儿们泡在这片蓝色里，湖水之外的空气还有些冰冷，天上飘着毛毛细雨。

“咱们比憋气吧，输了的去桥上给我们拍照。”季思茗提议。

“倒数第二的去跑腿儿拿啤酒”，李婧文接着说道，就算是她自己去跑腿也无所谓，只要可以喝到啤酒。

“来吧！” “谁先来？”

“我先来！”钱艺跃跃欲试。

本来以为至少可以坚持到一分钟，可是到了四十秒钱艺就挺不住了。大不了就去桥上拍照呗，她本来也很乐意给朋友们拍照。钱艺这样想着，就从水中站了起来。

“42秒！那我只需要坚持43秒就可以了！我不介意去拿啤酒！”李婧文决定第二个上场。

数到42的时候，李婧文觉得还是可以再坚持一会儿，最后的结果是57秒。

“好的，那么就由我来成为第一个突破一分钟的选手。”白蓝平时就经常游泳，所以她很确信自己不会成为受惩罚的那个人。

“要不然你俩一起下水吧，抓马一点儿。”李婧文提议。

最后的结果是季思茗1分15秒，白蓝一分半。在进行这场憋气比赛的过程中，天已经不知不觉完全透亮了开来，湖水变得更蓝了。

“拿啤酒去喽！”白蓝刚从水里出来，李婧文就迫不及待地向水上酒吧蹿去。

“我要喝白葡萄酒！”白蓝说。

“我要喝红葡萄酒！”钱艺也紧跟着说。

“我要喝酸奶Skyr！”季思茗此刻为了逗李婧文也一定要说一个不一样的。

“你们再跟我来一个人吧，我没有四只手。”李婧文白了一眼那三个嬉皮笑脸的。

喝了酒，拍了照，女孩儿们又泡了一会儿就到了预约按摩护理的时间。

“我一会儿肯定睡着。”钱艺说。

“我也是。”白蓝和钱艺都是从东半球飞十几个小时过来的，时差都还没倒。

“这护理人民币两千块钱一位。”季思茗故意说出价格。

“那不睡了！” 

“我要睡着了你就往我脸上泼水。”

护理开始，李婧文提议玩“Never Have I Ever”的聊天游戏提神。游戏规则很简单，每个人用自己双手的十根手指记分，然后轮流说出一件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如果游戏中的其他人做过这件事，就失去一分，放下一根手指，看看谁可以坚持到最后。

游戏从钱艺开始。她说：“我从来没有跟有女朋友的男生上过床。”

“一开始就这么猛嘛？”李婧文、季思茗和白蓝纷纷放下了一根大拇指。

为了报复钱艺，李婧文说：“我从来没有写过歌。”

“行。”钱艺笑着也放下了一根大拇指。

按顺序第三个发言的是季思茗，她想了想然后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好朋友喜欢的或者交往的男生。”

“我觉得你在针对我。”李婧文表示不服，并放下一根食指。

白蓝也不得不放下食指，“你们针对李婧文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误伤我？”

“咱俩结盟吧。”李婧文向白蓝抛出橄榄枝。

“不，我觉得你会死得很快，我还想活着。”白蓝拒绝了李婧文的橄榄枝，“到我了，我想想啊…，我从来没有去过德国。”

住在德国的季思茗和去过两次德国的李婧文，还有早上刚刚从德国转机的钱艺都放下了一根手指。

第一轮之后，钱艺、季思茗、白蓝分别放下了两根手指，只有李婧文丢了三分。

“我要反击了”，李婧文宣示。

第二轮，还是钱艺开始。

“我从来没有追过男团。”钱艺要保证每一次炮火都至少能精准打击到两个人。这一次是李婧文和白蓝。

“这根手指我放得心甘情愿”，白蓝说，“我曾经问我自己，白蓝，你能不能别追星了。下一秒我的心告诉我，不可能。”

“是的，金南俊！金硕珍！闵玧其！郑号锡！朴智旻！金泰亨！田柾国！BTS！”李婧文念这一串儿名字时浑身都动了起来，把正在给她后背涂磨砂膏的护理师吓了一跳。

“到你了，别嗨了。”季思茗劝她冷静。

“那我就针对你一下吧，我从来没有跟炮友在白天约会过。”

季思茗放下了一根手指，白蓝也跟着放下了一根手指。

“在白天约会也不是啥好事，到头来的空虚还要翻倍。”白蓝接了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难过。咱俩现在平分了，可以结盟了吧。”李婧文还没放弃想结盟的念头 ，“你看钱艺，到现在还有八个手指呢。”

“那你怪谁，你不也没打她，还打我身上来了。你看季思茗帮不帮你打她吧。”

“让我来好好想一想”，季思茗想了一会儿，给出了她的陈述：“我从来没有亲过女生，舌吻那种。”

“啊？！你从来没有过吗？”李婧文感到不可思议。

“我以为大家小时候都亲过呢。”白蓝也觉得震惊，“钱艺也亲过吧？”

“亲过呀，我还亲过我妹呢。”

“你看吧！天呐，季思茗，你的人生不完整了。”

于是钱、白、李三个人都失去了一分。

“我一只手没了”，李婧文惊呼。

“我也一只手没了！我决定跟你结盟，my homie！”白蓝终于接受了李婧文的统一战线邀请。她想了想，说什么能同时让钱艺和季思茗失分，又能保住李婧文呢？

“有了，我从来没有花钱给男生比男生给我花钱多过。”

完美，精准打击。富二代季思茗给男生花的多倒不足为奇，钱艺就比较感动中国了，自己也没多少钱，还给前任花了很多，原因是前任把钱都花给前女友了。你说牛不牛逼。

“白蓝，姐姐爱你！”李婧文隔空给了白蓝一个飞吻。

第二个回合下来，钱艺和季思茗还剩六根手指，而李婧文和白蓝只剩五根。

钱艺开启了第三轮：“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结婚的对象。”

“你为什么每一回都要搞我？”李婧文放下了右手的大拇指，“但是我很庆幸我没有跟他结成婚，我如果跟他结婚了，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我。”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有暴力倾向的对象。”李婧文这局也针对钱艺。

“操他妈，我做梦还能梦到他找我复合我不理，然后他把我家楼下门卫给杀了。”

“我希望他再也别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了真的。”李婧文跟钱艺说。

到了季思茗，她这一轮很随意地就找到了可以同时打击另外三个人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打过耳洞，想不到吧。”

白蓝调侃她说道：“你把本可以用来买耳饰的钱拿来请我们做按摩了，我要跟你做一辈子好姐妹。”

“蓝蓝，先跟我做好姐妹吧，我就剩最后三分了。”李婧文提议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会沦为最大输家。

“要不然你别挣扎了”，白蓝决定背叛同盟，“我从来没被炮友拉黑过。”

“操。”

“操。”

“操。”

钱、李、季三个人同时放下了一根手指。

“我怎么突然就这么失去了领先优势”，钱艺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三根手指，“沦落到仅次于李婧文的地步？”

“结盟吗？刚才白蓝背叛了我。”李婧文最后一搏，“我已经想好一会儿说啥了。”

“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吧”，钱艺开启了第四轮发言，“我从来没在床上管男生叫过爸爸。”

白蓝和季思茗各放下了一根手指。

到了李婧文，她小声道：“我从来没试过走后门。”李婧文算了一下，这样白蓝就也只剩两根手指了。

“李婧文你活不过这一轮了”，白蓝呛声。

又到了季思茗，她不确定这次可以打中几个人：“我从没遇到过阳痿的。”

李婧文高兴了：“哈哈哈哈我也没有，我只遇到过早泄的。”

钱艺和白蓝各失了一分。

白蓝只剩最后一根手指了。她看到钱艺和李婧文还剩两根，而季思茗竟然还剩四根。赢是赢不了了，还是拉钱艺跟李婧文一起下地狱吧。

“我从来没在床上说过英文。”

李婧文和钱艺就这样被拉到了只剩最后一分。第四局结束，季思茗还剩四分。

“还来第五局吗？”季思茗幸灾乐祸地问。

“来呗，我要看看我到底死在谁手里”，白蓝说。

最后一轮。

“我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因为是最后一轮，钱艺突然想说点不一样的。

“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

没有人放下手指。

到了李婧文。她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

钱艺放下了最后一根手指。“除了这一个人，我的人生就没有后悔的事。但我还是会把他写歌里，他啥也不是，但是我的歌会牛逼。”

钱艺出局，游戏继续。下一个发言的是季思茗。

“我从来没有让我的朋友失望过。”

李婧文想了想，也放下了最后一根小拇指。“这个其实跟你们一开始谁说的喜欢过好朋友的男朋友是一件事，我应该也只有这一次让我的朋友失望过。而且我直到今天也从没跟她道过歉，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但是她就那么原谅我了。我长大了，她也长大了。”

李婧文出局，还剩下最后的白蓝没有发言。

“这氛围怎么搞得我有点想自爆呢？我能不能假想一个人，让她说一句’我从来没有不爱过我自己’，然后我自己放下一根手指头？因为我在过去的日子里一度无法感受到自己对自己的爱，但今天做过这个两千块钱的spa之后，我不一样了，我配得上两千块钱的spa，我也配得上爱我自己了。”

“那我这钱花得可太值了”，季思茗为白蓝感到开心。

随着游戏的结束，两千块的护理也很快就到了时间。吃过午饭之后，天色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冰岛的冬天也太难熬了，下午三点天就黑了。”回酒店的路上，李婧文不禁感慨。

“夏天一定很爽吧，听说还有漫山遍野的鲁冰花。”季思茗也看向车窗外。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钱艺唱起了《鲁冰花》的第一句。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李婧文接上。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白蓝鼻子突然一酸。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季思茗一把搂住了白蓝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唱完了这一句。

“啊————啊————！”四个女孩一齐唱了起来：“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你们说今天晚上我们会看到极光吗？”

“我看天气预报写的今天晚上是阴天，但是明天会很晴。”

“那就明天晚上再看！”

“那我今天晚上一定好好睡一觉。”

“明天我们去哪儿呀？”

在靠近北极圈的神秘岛屿上，李婧文和她的朋友们一路唱着歌，等待明天和极光的到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