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謎樣的2012

夏天的風輕輕拂過髮梢，在一片綠意的林道中，感受近日來難得的寧靜。

遠方有個人影邊揮著手邊朝這邊奔跑，「啊，是芸芸。」輕微近視的雙眼過了一陣子才認出年初時在補習班認識的妹妹──芸芸。

我也向她開朗得揮揮手，正當她從我的十點鐘方向慢慢走來，我的正前方突然有一名發狂的男子舉著一把西瓜刀狂奔，準備朝我的正面砍下。我只剩不到0.1秒的時間可以反應，但突如其來的狀況像是釘子將雙腿釘在原地。芸芸似乎沒有意識到有人從她左後方奔來，雀躍地往前小跑步，準備開口說話的同時，刀子就落在她的臂膀上。

／

「這麼巧，妳也來看醫生嗎？」

「沒有，我是來照顧病人的。」

「妳有沒有看到那個在我們社區有人被砍的新聞？好恐怖唷！妳要小心一點捏。」

「好的，阿姨妳也要注意安全唷。」

「會啦會啦。啊妳可以幫阿姨一個忙嗎？」

「阿姨您說。」

「我剛剛想說來探病買個伴手禮，結果送我這一小盒雞精啦，妳也知道我不能喝這個，我想說妳拿去給病人補身體，也幫忙阿姨解決這個困擾啦。」

「這怎麼好意思……」

「怎麼會不好意思。」

阿姨看了一看一手提著午餐、水果，一手提著補習班同學們要給芸芸的禮物的我。

「妳手上拿這麼多東西，好像沒辦法再拿這盒雞精吼。我幫妳拿去病房，不用跟阿姨客氣。」邊說邊輕輕推著我向前走。

「不好意思，那就謝謝阿姨了。」

阿姨住在我們家巷口，是我們這一鄰的鄰長，平時很熱心公益，但也很……八卦。

「妹妹妳好，要好好休息快快好起來，這盒雞精給妳補身體啦。」

芸芸尷尬地禮貌性點了頭。

「她是我們社區的鄰長，剛剛在外面遇到的。」提著大包小包走得比較慢的我這時才從阿姨身後探出頭。

芸芸聽了我說的話，放心地露出笑容。

「東西送到了，那我這個老太婆就不打擾妳們了，再見。」

「阿姨我送妳。」

我陪阿姨走到電梯前，阿姨突然面色凝重地說：「妹仔，剛剛那個妹妹的交友狀況是不是很複雜？」

「怎麼了嗎？」

「要不然怎麼一直被砍？」

「一直？沒有吧，她只有這次莫名其妙被攻擊而已。」
而且那一刀原本應該是落在我身上的──我沒有勇氣將後面這句話說出口。

「是嗎？我不可能認錯啊。剛剛看到時嚇一跳，那個妹妹不就是九年前在我們那條巷子被人砍的女孩子嗎？我記得那天妳也在，我親眼看到的，不會錯的。」

我也在？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應該是阿姨搞錯了。

「是嗎？我不記得了。」

阿姨用拳頭輕輕敲了我的腦袋一下「這麼大的事情也能忘！總之小心一點，阿姨先回去了。」

我帶著疑問回到病房，芸芸說沒印象，以前從沒去過我們社區、沒見過阿姨，也不認識傷害他的人。

「果然是搞錯了。」對著芸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

事件過後幾個月。

這天，我正要去出版社辦一些手續，這時合租屋的室友們聚集在飯廳認真聽房東說話。

「總之，據說依照行星的移動，今年是近年來最難熬的一年，前一次是2012年。」

2012？房東八成又在胡扯了，仗著大家都不懂星象胡說。這大概是我搬到這間合租套房這一個月來第五次聽他說這些摸不著頭緒的話。我不以為意地收拾物品準備出門。

「妳一定又覺得我在鬼扯，」房東先生舉起右手食指指著我。
「我們就一起回到2012，便能證明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回到2012？以為在演穿越劇嗎？
我不可置否點點頭，「對呀，回去2012就能證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

「身分證借我影印一下就可以了。」

我往旁邊的椅子一瞧，空空如也，摸遍全身的口袋，才發現我沒帶包包出門，連手機也忘了。

「對不起我忘記帶了，妳可以等我回家拿一下嗎？住的地方就在出版社附近，馬上回來！」

編輯笑著說，「沒問題。」

步出出版社大樓，艷陽高照曬得人頭腦暈暈悶悶的，於是往有大樓遮蔽的小巷走去。巷子兩側擺放參差的攤販，叫賣聲此起彼落，有一攤魚販的魚灑落在地上，冰塊融化的水在地面凹陷處形成一個小水窪，水裡有好幾條紅色的魚撲騰掙扎，除此之外的魚毫無生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艷陽照射地面已死去的魚，一股很濃的腥臭味引起一陣騷動。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個人似乎忍不住要吐了，那不是小世嗎？我對他揮揮手，他卻像是不認識我一樣露出疑惑、厭惡的表情。
這時有人受不了氣味頻頻作嘔，我不想聽到嘔吐的聲音，於是摀著耳朵拼命快走。

一邊逃跑一邊發現周圍的人怎麼沒戴口罩，我有點害怕，接著發現我怎麼也沒戴口罩！趕緊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獲得一個珍貴的口罩，像是得到某種保障，安心地戴上。

熟稔的走到車站閘門入口處卻發現堆放許多雜物不得其門而入。

「堆成這樣是要我們怎麼搭車？真的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有，2012真的是不好的年。」一名男子對著女朋友說。

2012？現在是2012？我真的回到2012了嗎？

難怪剛剛小世像是不認識我一樣，2012的時候我們根本還不認識。也難怪大家都不戴口罩，口袋裡的口罩應該是托平時就有隨身攜帶口罩習慣的福。

等等，這一切該不會都是房東做的吧？我得趕緊回去問個明白。

「等一下，現在是2012，租屋處的大樓現在根本還沒建好，去了也找不到房東。我還是先走路回老家，再做打算吧。」恍然大悟對著自己喃喃自語。

／

距離家只差一條巷弄的街道上，一位看起來像是販售愛心筆那樣的先生拉著我推銷布包材料包，我禮貌的搖搖頭婉拒，他卻一直抓著我不放。

「小姐妳看這個很簡單，只要沿著我們裁剪的邊做縫製，就可以做成像這樣漂亮的布包唷！」一邊解說一邊展示著半成品與成品。

「就算妳要上網販賣還是自用、送人都很棒，這一包先給妳。」
他將裡面有四、五個布包半成品的材料包塞到我手上。

給我？是不用錢先讓我體驗看看的意思嗎？
我輕輕敲了自己腦袋，天底下哪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這時前面一位被他的同夥抓住的小姐掏錢結帳，那一幕讓我想起還是大學新鮮人的時候被校外教材推銷人員拉到校園陰暗處強制推銷、無法自由離去的事情。當時的恐懼感再度竄起，像是又一次的穿越時空。

「有布包耶，老闆怎麼賣？」
突然一群人蜂擁至布包攤販，與此同時有人搶過我手中的材料包。抬頭一看，是芸芸！

「妳怎麼在這裡？」

芸芸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用唇語傳達要我趁機逃跑。

我拚命的往家的方向奔跑，可是我對跑步一向不擅長，速度更是出奇的慢，回過神時發現芸芸跑得好快已經在我前頭。

就在靠近巷口處，有一名男子倒退走出巷子，舉起手指向巷子內，表情和語調像是在嘲笑某個人，接著不斷咆哮。

第六感告訴我情況不妙，但我追不上芸芸，該怎麼讓芸芸停下來又不會驚動爭吵的人們呢？

此時，芸芸已經彎到巷弄裡，在接近我家門前，原本跌坐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很生氣地站起來拿著刀亂揮，我還來不及喊出聲，正在開門的芸芸就在我面前被砍傷倒臥在地。那名男子接著看向我，我很本能的往芸芸打開的門裡衝，那名男子硬是要掰開門，我用全身的力量壓住門，使勁關上。

原來芸芸真的在九年前在住家附近被砍了，而且居然兩次都是在我面前！不，嚴格說起來，兩次都是因為我。

外面響起警車的鳴笛聲，我想應該是聲稱目擊到這一切的鄰長阿姨報的警，雖然我沒有看見她。
現在出去應該是安全的吧，我得趕緊看看芸芸的狀況。

打開門後我驚呆了，芸芸不見了，沒有警察，沒有爭執的兩位男子，也不見鄰長阿姨。走到大街上，行人寥寥，店家紛紛貼著實聯制的QR Code。

該不會，我回到2021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