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物的體系,我的物件錄 · 第一天

七日书 | Day 1(12月2日)搜集扣子和“强迫症”

Aaryn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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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跟母亲一起搜集扣子是因为贫穷而不得为之的节俭生活,并不在意新缝的扣子是否合适美观,而今搜集扣子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安全感,想让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持原样的一种愿望。

看到这个题目,我翻找了从国内带来澳洲的为数不多的,可以称之为物件的东西,好像没什么特别值得记录的;手机相册从头滑到底,也没得到有用的启示;枯坐良久,鞭打着感染新冠后严重下降的记忆力,在空空如也的大脑里逛了一圈,亦无所得。

我转头问正在看书的阿米,我有什么带有个人特色或印记的物件?阿米撇了撇嘴,你这么喜欢扔东西,能有啥稀奇的物件?

也对,我这个向来喜欢断舍离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历史像揭狗皮膏药一样撕得干干净净,又岂能容忍一些没用的小东西占据我当下的生活空间?每次看到影视剧里主人公拿命护着的意义重大的某块玉佩或某条项链,总觉得矫情又好笑,我这波澜不惊的人生大概不会拥有这么戏剧化的物件。

也许是受了自己想法的启发,阿米突然说她想到了,还记得你不远万里带到澳洲的那盒扣子吗?这么喜欢扔东西,那盒扣子倒是舍不得丢掉。

我从柜子里取出那盒扣子,土黄色的西瓜霜含片金属小盒子里,装着颜色、材质和形状各异的扣子,有黑色白色黄色的,有铁质的塑料的,还有圆形花瓣形和蘑菇形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盒扣子我攒了十来年,多半是从刚买的衣服上拆下来的备用扣子,还有一些是无意中捡到的好看的扣子,足有一捧那么多,端在手里沉甸甸的,但为了减轻出国的行李重量,我只挑了可能用到的一小部分带到了澳洲。

不远万里带到澳洲的扣子

换做平时,大家也许不会在意这一枚小小的纽扣,新衣服上的备用纽扣也许不会妥善保存,但如果衣服前襟少了一枚扣子,那大概不太美观,说不定还会有走光的风险。如果恰好这枚扣子奇形怪状,不好买到一模一样的,或者如果把原先的扣子全部换掉,但找不到跟衣服风格相配的扣子,那这件衣服以后是穿还是不穿呢?

我舍不得因为一枚小小的扣子就放弃一件喜欢的衣服,也不愿穿戴着一枚鹤立鸡群的扣子到处招摇,就像不愿意看到自己珍惜的东西不完整。当衣服的纽扣不慎掉落,我有备用扣子可以替换,然后又拥有了一件完整的衣服,这就是我费心搜集扣子的原因。

其实我跟扣子的缘分来得更早,还没学会走路那会,妈就学着育儿书上的方法,教我用手指捡扣子,说是锻炼手指的灵活度。从圆弧状的大扣子开始,慢慢进阶到平整的小扣子,我越来越熟练。妈总是引以为傲,说我后来能学钢琴全都是因为她教导有方。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我便开始在母亲的鼓励下搜集扣子了。妈会从不穿的旧衣服上拆下扣子收起来,我们还会将在外面捡到的扣子搜集起来,放在小盒子里。这些备用纽扣不久后会出现在我的老式大棉袄上,父母的西装裤上,手工布鞋的鞋绊上,亦或是手工缝制的布包上,一件破旧的东西就这么起死回生了。

那时小镇的生活不富裕,衣服的款式不像现在这么丰富,春天的踩脚健美裤,夏天的“的确良”衬衫和连衣裙,秋天的垫肩西装,冬天的皮夹克和厚呢子大褂,是大家的心头好。扣子的样式也比较单调,多半是白色圆形的衬衫纽扣,或是呢子褂上的一元硬币大小的深色纽扣。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枚镀了金色的铁质大纽扣,顶部圆滚滚的,上面刻着“八一”字样,是从老式军装上拆下来的。

妈常说我小时候就表现出不同于同龄人的条理性,大大小小的东西放在哪里,哪怕是一根针,一枚纽扣,心里都有数。有次邻居来还钱,两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等妈出门送客回来却发现钱不见了,一问才知是两岁的我已经把钱收到了她常放钱的小抽屉里,惹得妈哭笑不得。

就连同学们都常说,只要看到那摞叠放得最整齐的书,就能找到我的课桌。如果他们没有胶带、剪刀、削笔刀这些小工具,就来找我借用,一准能帮他们解决问题。

如果能扒开我的脑子看,它的结构大概是方格状的,每样东西,每件事情都妥善地安放在各自的格子里,如需取用,就像工厂里的机械臂一样,按照设定好的路线去抓取物品,这种秩序感让我觉得安全。

小时候跟母亲一起搜集扣子是因为贫穷而不得为之的节俭生活,并不在意新缝的扣子是否合适美观,而今搜集扣子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安全感,想让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持原样的一种愿望。

后记:

每次七日书的主题真的是让人搜肠刮肚,潜入回忆的深海,才能费力地抓取一些记忆的碎片,然后像是编竹筐似的,慢慢拼凑成完整的文字。感谢@映昕,感谢七日书团队,每次都能想到不一样的招数为难我们这些写作的人哈哈哈哈。

注:封面图来源于网络。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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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ryn阿润生活观察家,成长中的写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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