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8）

每一天，總有一些事事不愉快的。就像下雨的時候，很難有一把傘，可以將我們全身都護住。大部分時間，我們只是保護了自己的頭發不會弄濕。但在下一個雨天，我們出門還是會帶上傘，而不是去穿一件厚重的全身雨衣。

報到登記，當然是這個世界最無聊的事。

登記員明白我的心里如何想，我也知道他猜得出我在想些什么，但我們都裝作不知道，然后各自完成各自的工作。當所有繁瑣的手續都辦理完畢，我站起轉身的那一瞬間。毫無疑問，雖然令人覺得諷刺，我竟從他的眼角瞥見了一絲微光，而這恰恰是人類之間最偉大的交流。但這樣的偉大，竟然出現在這樣荒謬的登記工作中，真是令人覺得遺憾。

出門就碰見那個要進來的機器人。

她站起來後，顯得身材婀娜，美妙動人。天藍色的連衣裙，白色的襯衫，這時候才被我發現一樣。

我放下心事，衷心贊嘆這古典油畫一般的美。「如果沒記錯，該是藍衫少年那樣的美麗。」我心里如此想，但只是點頭，讓了一下。機器人打了一聲招呼，就進去了。

我沒回頭，徑直走出來。天空早已透出溫暖的光，雖然并不能算心曠神怡，但終究要讓人忘記夜晚的寒冷和孤寂。

我準備喝一杯咖啡。

但并不需要回到那家老店，這一次，我要去那種機器人管理的小店。很像從前那種為汽車客服務的快餐店，沒有頂棚，也沒有座椅，只有一臺售貨機，還有紅通通的招牌。這是一個人類缺乏的年代，可喝咖啡的人，仍然可以養活這樣一臺機器。

「見鬼！」我盯著出貨口，感到速度比平常慢了許多，等到杯子終于被送出，果然如我所料，機器已經除了故障。

無論是什么程序，總之它少放了一塊糖，又加了雙倍的黑咖啡。

這里的機器人是最早的古老型號，早已報廢，但為了減少《不公平法案》的影響，政府特許在一些舊設備上繼續使用。

我也沒什么要抱怨的，即使感到一些不如意，但生活就是這樣嘛，我們總不能在冬天不讓刮風，在夏天不讓下雨。

我慢慢喝著，覺得口腔里都是苦味，但吞下去的時候，還是讓人覺得熱乎乎的舒坦。

「好在不是溫度模塊出錯。」我感到任何苦中，都可以尋到甜。

我們沒辦法靠一瓶糖漿來找出苦，反過來也不可能在全然的苦中，獲得甜的認知。生活像做菜，需要妥協今天的菜市場，也需要搭配其好的壞掉，才算健康。生活對我們很公平，至少在登記這件事上，我雖然挺討厭那幫沒事找事的人，可并不認為這些人是要故意與我為敵。那些調皮的人，早已成為第一批志愿者了，留在地球上的，只有愛好讀書的機器人和我。

「很自大啊？小子。」我喝著咖啡，心里默默想著，然后因為好笑，居然真地笑了出來。

「可以請我喝一杯咖啡嗎？」

我停住笑，扭頭看看是誰在講話。

真地是愛讀書的機器人，她笑盈盈站在一邊，說完了話，便安靜等我回答。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