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写出成长轨迹 · 第二天

七日書#5-2不會說台語並不丟臉

隆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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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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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出生的我,成長的千禧年的頭一個十年,是台灣政權與政治文化轉向本土化的過程,作為外省家庭出生的我,有些時候因為不會台灣話而碰壁... ...

我曾經對於自己不會講台灣話這件事情感到很恥辱,這個恥辱當然是來到跟人互動的時候面對到的遭遇有關。

我的家庭祖輩都是1949年來台的外省人,媽媽在外省人分布的北部眷村長大,爸爸的家庭則是隨軍隊家庭遷徙,並不住在眷村,所以從小就學會講了台語。但爸爸在家並不用台語與我們溝通。

台灣本土化的過程和我青少年的學習經歷重疊,我們的課綱沒有要求我們一定要學台語,但是同學們會運用台語的時候,大多是用來嘲笑同學,或開低俗的玩笑,那是我對台語的生活印象。我也常會成為同學用台語捉弄的對象。這是一些很負面的經驗。也讓我對自己的文化感覺很自卑,為什麼不會講台語的外省人後代就該讓人討厭。

我的大學學的是語文創作,是師範學院為了適應就業市場的轉型策略誕生的科系,前生是傳統中文系。在大學時期因為得了一些文學獎,所以想深造關於創意寫作的方法,因當時的戀愛對象選擇了北京。有一方面,現在想想也是想逃避我不會台語,在生活中遇到的一些碰壁狀況。

翻轉我對台語的印象有幾件事情,首先是我到了北京以後,想念台灣的時候會在宿舍一遍又一遍地看侯孝賢導演的電影,在《悲情城市》、《最好的時光》,我看到裡面表現的台灣文化的美,因為白色恐怖禁聲壓抑背景,那些人物追求理想社會之美。也看到愛情描寫間三言兩語留下的真摯情感。那並不是我在學校時經驗同學欺辱與嘲笑時使用低俗的台語。

另一件事情是有一年我在北京念書,去廈門同安參加當地農村的婚禮,是當時對象集美大學同學的辦桌喜宴,我和那位同學的爺爺奶奶說話,他們說著和台語相似的閩南語,我說我聽不懂,他們並不見怪,透過旁邊年輕人的翻譯,我們還是有一來一往的問候對話。我在想或許是台灣的政治環境的省籍對立和廈門許多外來打工人口的文化環境也有所不同。

學會說出自己的侷限,其實並不可恥。溝通為的並不只是說出自己的語言,而是讓人聽得懂自己。這是我回到台灣後認識的事情,我最困擾的時候是搭計程車的時候,司機先生常常用台語問我去哪?左轉右轉?走哪條路?我真的聽不太懂。一開始我很害怕,後來我就會直接說我聽不懂。司機先生就會用國語跟我溝通,但有時候也會無奈的笑,但不至於像同學們當年指責我說:「你台灣人竟然不會講台灣話」這樣給人難堪。我記得好幾年前我聽到這樣對我的指責時,我很生氣也很難過,並且覺得挫傷。

後來我從北京回台灣接任的第一份工作是編劇,寫得竟然是民視的金鐘劇《無主之子》,以台灣鄉村和移工的愛情故事,需要大量的台語與越南語,當時的公司列夫特文化的老闆黃志翔老師鼓勵我和同事一起先寫出來,到時候拍攝再請台語顧問和越南語顧問一起指導。我完成了不可思議的第一次寫鄉土單元劇的經驗,還入圍了金鐘獎單元劇,那次經驗好像讓我克服了對語言的恐懼。謝謝列夫特文化當年給我這樣難得的機會。

透過編鄉土劇的經驗,讓我不再因為語言的隔閡侷限自己。雖然在職場上還是會碰到需要寫給台語受眾的文字,但我不再那麼自卑,也不再受限自己。我也希望我的寫作能夠觸及更多人,將想法傳達給需要的人。

最後就是我在台灣最終認識了現在的愛人,他出生自閩客的家庭,他的成長經驗對於台語備受到重視的感受,和我成長被壓抑的經驗很不一樣,他覺得台灣人的語言受到重視至少不讓他或他的家庭總感覺是低人一等的狀態。他並不會刻意嘲笑我,也願意一點一點教我台語,謝謝他的包容與開放的心態面對我。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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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秀1991年生,2014年畢業於台北教育大學語文與創作學系創作組,2016年取得北京大學中文系創意寫作專業碩士學位,曾獲得台北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新北市文學獎... ...等。現為廣告文案,透過寫作來反思自身與社會的關係,同時期許寫作可以創造新的現實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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