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六)|慶典

張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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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門檻,禹來到院子。一大早就看見何叔在劈柴,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禹上前接過斧幫忙劈起來。「這些吾還可以做的。」「雖然是這樣說,但我畢竟是後生,有的是氣力,您好休息。」何叔滿意的點點頭,拿了個瓢去舀米。「小禹啊,此些時日吾也算看出來了,你是個好後生。吾打算將你收為義子,你待如何?」一群雞爭過來啄食。禹頓了一下,繼而笑道:「何叔,在後生心中早已將您視作生父。」何叔笑道:「既如此,吾也無後頋之憂了。今日的宴席你便同我一同去罷。」瓢內米殆盡,雞又向別處覓食去了。禹劈著柴,回道:「父親作主便是。」老者欣慰的回到屋內。

臨近中午,村子中央的一座廣場上,十幾條長桌圍在一起,形成一個圈。圈內是用木柴堆起一人高的火堆,在面向西方的方向架起了祭祀的高台,上面掛滿了牛角人面和人身蛇尾的圖騰針織布。火焰興旺的燒著,長桌已坐滿了人,有村口賣布的,草場放羊的,有修鞋的,擔豆腐的,有做農活的,幹木工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烏泱泱圍起來,把廣場變成了集市,熱鬧非凡。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各色菜肴,並著各類酒品瓜果,桌邊也系上了五色絲條。人們談論收成,家長里短,都興高采烈的準備迎接它的到來。村長看了看時辰,便走向高台,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諸位父老鄉親,今日大家齊聚一堂,是為本長榮幸。眾所週知,前些日子洪水侵襲村莊,一位少年英雄力挽狂瀾,擊退水患,為表感謝,今日五月節吾便與他共飲一杯!」話畢,掌聲雷動。有人從人群中拿出一罐酒,斟與村長,村長舉杯,卻不見禹走出來。人們四處尋找他的身影,一時靜默無聞。村長有些尷尬,正不知如何收場,只端著酒杯不動。日影在石晷上緩慢移動,火堆持續爆裂,高台上的村長已被汗浸透。

「來了!」一個孩子說道。

人群紛紛向那入口看去,禹正攙扶著何叔一步一步走來。村長向禹喊道:「吾還以爲你不參加祭典,正犯愁呢,快,吾敬你一杯。」禹笑道:「村長,請恕晚輩來遲,若要敬酒,何不再罰一杯,以示晚輩晚到之罪。」「好小子!罰,當罰。入座罷。」禹自喝兩杯酒,入座。

「時辰已到,祭典開始!」村長下了台,一個年輕的薩滿戴著牛頭面具,身披五彩霞衣,拄著象牙杖,手提一只蒙皮大鼓,孔武有力的上了高台。他面向大火,半蹲著,用象牙杖快速且猛裂的敲擊大鼓,頭搖晃起來。旁邊早已有一批樂隊演奏嗩吶和笙管,蒼蒼茫茫的曲調和著鼓聲飄散在廣場四周。觀眾們看著薩滿進入癲狂狀態,口中念念有詞,沒過多久一個低沈渾厚仿佛來自天上的聲音從他嘴裏發出來。樂隊立即停止了演奏。禹屏氣凝神地聽著,每一個字眼都不放過。

復生的孩子不見了,大人要去找。魔鬼的食物不見了,它們會生氣。

薩滿說完,停頓了一下,似乎進入了昏迷,不久,他又站起來,向觀眾跳起了大神。樂隊演奏繼續,一行人捧著木漆盤子,進入圈內,盤中盛著豬頭,牛頭,羊頭,各三份,立定,待薩滿結束舞蹈,他們便走向高台,將祭品連同漆盤一起丟進大火堆裡。火焰燃燒的樣子愈加旺盛,祭祀結束了。人們開始吃飯,談笑,大口飲酒。

就這樣持續到了晚上,火焰依舊旺盛,沒有熄滅的跡象,整個亮光與熱量像大陽一樣擁抱著大家。這時,禹看到自己的朋友少俊在那邊飲酒,於是便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原來你在這裡,叫我好找。」那少俊回過頭,看見禹,就舉起酒杯道:「好兄弟,今晚不醉不歸!」禹推脫不勝酒力,少俊又說:「這可不行,五月節的日子不可不喝酒,不然蟲蛇之毒何以避免。」禹不願掃興,幾杯下肚,就耳酣腦熱起來,直接醉了。少俊見狀立即出席,拉了禹到偏僻處解酒。

此時村長正來尋找禹,急匆匆在席間走動。看到何叔在,便上前問候:「老先生可好?」何叔笑咪咪的回道:「托村長的福,一切都好。」「不敢當,不敢當。老先生可曾見過禹啊?」「禹?我也不知道。也許在跟朋友們聊天吧,村長找禹何事?」「哦,只是想再與少年英雄對話一番罷。」何叔有些累,村長退了出去,琢磨剛才的談話,心裏有了主意。他悄悄地跟著禹的朋友,發現唯不見了少俊,自己又悄悄問少俊的行蹤,有人指給他一條方向,說看到往那邊去了,村長沿著蹤跡,果然看到少俊和禹。

「二位如何離席,是宴會不合胃口?」

「當然不是,村長。禹醉了,我帶他催吐。」

「這樣啊,即如此,少俊,剛剛吾來的時候,有朋友找你,你快去吧。」

「村長,你找禹,有事?」

「啊哈,有些私事要問清楚。」

少俊不解,礙於官威不好發問,只能悻悻離開。禹就近支撐著,迷糊之間,好像看到一個人影湊近,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真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人竟是個偷取皇家之物的盜賊。」禹疑惑,再要細看,早被人蒙住頭敲暈了事。

當夜,渡口。一個宦官在碼頭上告誡村長,此事不可外揚。村長唯唯應答,親送宦官駛離河岸。船艙中,禹昏迷不醒。

次日,人們發現禹不見了。一行人來到村長住處,村長出來擺出一副官威的嘴臉,向大眾說明。「禹乃朝廷欽犯,盜取皇家寶物,罪不可赦。王上遣人拿獲,是吾輩榮幸,才沒讓罪犯窩藏至此,不然,咱們都要治一個包庇的罪名!」眾人皆駭,就連何叔也不斷搖頭。村長繼續說道:「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也很難想像。可是王命在上,總不能違抗王命吧,況且此賊乃無根無跡之徒,個中原由不好辨別,畢竟是外鄉人,不知底細。還望諸位莫告知外村,此事不宜宣傳。」眾人面面相覷,何叔上前詢問詳情。

「不知王上所言,是何要緊之物。」

「河洛之書。」

大家呀的一聲,頓時覺得前後連貫起來了。每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禹的神通。「難道他會治水,竟是用了如此手段,原來也是看了神物的典故。」「真是可惜,多好一個人啊。」「我不信,這人怎麼就盜了?!」⋯⋯

何叔愈聽愈氣,乃至最後臉憋的通紅。「放屁!」大家停了下來,「禹的為人吾最清楚不過,怎會行如此雞鳴狗盜之事。一定是,王上嫉妒禹兒的才能,編纂出一段罪名,吾要上奏!」村長趕緊攙扶著,好言相勸道:「老先生可是氣糊塗了,來人,快把老先生帶回家,好生休養。」幾個人扶著何叔走下去,大家一時無話,也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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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落遠人無法在歷史中展現自己,只是掙扎在歷史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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