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世界我儿子需要了解的事 （二）

第一章 关于洗手间感应灯你得知道的

没错，我毕竟是你爸爸，我知道你已经开始明白这一点了。到现在为止，你大多数时候就只是咿咿呀呀着让我们其他人为你做一切，但据我所知，以你现在差不多一岁半的年纪应该到了可以开始学习的年龄，同时还能学会各种小把戏之类的。我很是赞同这一点，所以我就直接说了。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为人父母这件事并不像它看起来那么该死地容易。有很多事情需要注意：尿布袋、车用婴儿座椅、摇篮曲、额外的手套、大便。尤其是大便，要注意的便便简直多得要命。这不是某个婴儿个人的问题。你可以问任何一个婴儿的父母，在他们当父母的第一年，整个他妈的生活都是围绕着便便的第一年。

便便的气味，没拉的便便，发现了的便便，感受到便便的芳香，等待便便到来。严肃地说，我无法向你解释，当一个人有了孩子后，生活中有多少时间是在等待便便。

"我们可以走了吗？好的！它来了吗？什么？你说什么？它还没来？该死的。行吧行吧。放松，现在不要慌。几点了？我们要等它来吗？要不我们碰碰运气，在那它来之前或许能到那里？碰运气吧！行不行？不行？如果它在路上来了怎么办？你说的对。行了，别说了，让我想想！好吧，但如果我们在这里等，然后什么都没有，那怎么办？不然我们就碰碰运气吧？然后在路上它真就来了，我们只能说‘我去！’要是刚才直接走，就能在便便之前赶到那地方！！！”

你懂不懂？这就是人类在繁育时期一直发生的事，整个一天就是关于便便的物流。父母开始毫无顾忌地和陌生人谈论便便：浓度、颜色、时间，手指上的便便，织物上的便便，粘在浴室地板上瓷砖缝隙中的便便。他们开始讨论关于便便的形而上学的经验，把它分解到一个学术层面。当瑞士科学家向媒体宣布，他们发现了一种以前未被发现的比光速更快的粒子，而整个世界都想知道这种粒子是由什么组成的时候，所有婴儿们的父母都会不约而同地看着对方说：“不就是便便嘛，这再简单不过了。”

最糟糕的部分还不是便便本身，最糟糕的是对便便一无所知。当你看到你孩子脸上的那些小小的抽搐，却只能猜“这是什么意思？这看起来像是她在 …但也许她只是做了个鬼脸？要么她只是....当个小精怪？哦，我的天，这却是一架瑞安飞机（注：一种小型运动型飞机，作者借以表明孩子放屁的速度），它告诉我这只是个屁！” 为这个答案却要等五秒钟。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是宇宙中最漫长的五秒钟。这是一万个永恒，中间还夹杂着一部生活化的法国戏剧。然后，终于，仿佛是《黑客帝国》中时间本身变慢的场景之一，香味来临。我像是被一袋弄湿的混凝土打在了脸上，走向洗手间的那段路，如同战斗中的奴隶走进罗马角斗场与狮子搏斗一样。我向你保证，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感觉就和战士们在打败野蛮人后回到罗马老家一样，可在去的路上头上却只顶着一个称号：角斗士。

等你再大一点，我会告诉你关于你第一泡便便的事，随意拉的那泡。每个婴儿都会在出生后第一天的某一时拉下这泡便便，它黑如炭，就像是恶魔本人拉的，这不是开玩笑。

而换尿布则是我的越战。

当然，你可能会问为什么我此时会说起这事，我不过就是想让你明白这所有的事物是如何相互关联的。便便是世界的一部分，你知道吗？在当下这个环境和可持续发展如此重要的时代，我们必须了解便便在这一更大背景下所扮演的角色，便便对现代技术有何意义。

你知道吗，世界并非一向如此。在电子技术和电脑普及之前，有过一个时代。在我还小的时候，如果看了一场电影后却不知道此片的演员叫什么，那是没办法立刻找到答案的！人们得等到第二天去图书馆查阅。我知道，这法子不怎么聪明。当然也可以打电话问朋友，但可能会在10次嘟声听到“哦，他不在家。”的回答，那只好挂断电话。不-在-家，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那是另外一个时代。不过在这之后所有的技术都到来了，互联网、手机、触摸屏和一切狗屁技术，给我们这一代父母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你明白吗？以往几辈子的父母们都可以用“我们不知道”当借口，我的父母辈就是这么做的。母乳喂养期竟然喝酒？“我不知道（不可以）啊”。早餐就给孩子们吃肉桂卷？坐在汽车后座不系安全带？怀孕时吃LSD（注：一种可以致幻的药物）？是，可你得知道，那是上世纪70年代，那时这些事算不得危险！

可我们这一代却要知道，懂了吗？我们得无所不知！那么，如果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我的责任了。从法律上来说我也完全不会得到无恶意的辩护，因为我本来就应该先谷歌一下的。天啊，为什么我没有去谷歌呢？

他妈的！

我们只是不想犯错，如此而已。我们是长大后只能精通一两件事情的一代人。我们有网店、房屋维修费用减免税（注：瑞典的一项减税政策，旨在鼓励人们尽量多维修现有房屋而不购买新房，因此维修费相对便宜，造成不少人修理技能下降）、各类顾问、私人教练和苹果技术支持。我们自己不必去试着做不会的事，打电话给懂行的人就行。老天没有准备好要养育你们的我们。

所以我们得去谷歌，得在论坛看帖子。在你们的头差一点撞到桌角上以后，打电话给医疗服务咨询中心，询问你们是否可以得到“心理创伤”治疗，因为我们不想冒险到你们16岁时在数学二级课程中不及格的那会儿，才想到“他是不是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难道会是这个原因吗？”你知道吗，我们不想为你们整晚玩激光枪和飞行汽车而没有学习负责！

因为我们爱你们。

这就是全部的意义所在。我们希望你们比我们更优秀，因为如果我们的孩子不比我们更好，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希望你们比我们更出色、更聪明、更谦虚、更慷慨、更无私。在我们能力可及的情况下给你们最好的成长条件。为此我们自己要遵照良好睡眠的方法去做，也会参加研讨会，还会购买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浴缸，甚至把汽车座椅销售员推到墙边并大叫着“最安全的！我要最安全的！？”（我没有这么夸张，你不应该信太多你妈妈告诉你的事）。

我们用摄像头监控你们的童年，弄得这个“老大哥之家”（注：用小说《1984》来比喻家中放置了多个摄像头）看起来像是一个被诅咒的诚实幻象之地。我们还参加婴儿游泳课程，购买透气性好、性别中性颜色的儿童连体衣。我们就是如此神经质，如此害怕做错什么，如此不可描述地担心自己准备不足。因为我们在成为父母之前，曾经长时间被认为是世界历史上最大的自我中心群体，现在却意识到我们实际上是多么微不足道。

我们意识到在这瞬间，自己要通过别人的肺来呼吸每一口空气，而在没有做好准备时，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我们想要做的就是保护你们，让你们免受所有失望、缺乏和不幸的爱，可对于真正要做什么却没有半分主意。有了孩子以后在很多事情上就像是在瓷器店里开挖土机，而且腿上还打着石膏，耳罩也戴反了，同时又喝多了。

但要命的是我们还是想试着做这件事，因为我们想让自己成为未曾做过的、最好的父母，就这么简单。

所以我们谷歌，谷歌一切。

所以我们也关心环境，因为我们不再是父母从那里继承了这个地球，而是从我们的孩子那里借来了它，我们信了这个说法！我们准备为之而战！我们挂起与之相关的印第安人画像，买更好的车，做垃圾回收分类；我们在所有的灯上都装了小型感应器，房间里没有人时它们可以自动关闭。有时我们做过了头，但这些都是出于最好的意愿，或许我们的愿望过多了。我们这一代人偶尔也会过于雄心勃勃，请你理解。也正因如此，某个天才决定给商场可以换尿布的洗手间的灯上也装上感应器，并设为30秒后关闭。

此时我们俩——你和我，就在这样一个洗手间里，当然还有便便，全都在一片黑暗之中。

你还太小，没看到过人类在奥运会上的那种吊环比赛，但可以想象当一个人在洗手间里，感应灯熄灭了，他得再让它们亮起来，此人这时一手拿着比哑铃还重的尿布，另一只手拿着半包湿巾，同时他还要抬起一条腿，用膝盖来让你在换尿布台上保持平衡，以免摔下来，想想这一系列动作对一个刚会跳天鹅湖的人是怎样的打击。

事情就是这样，正是在这种时刻，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可能在环境友好型技术方面步子迈得太大了。这就是我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我认为你能理解。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等你长大后，会意识到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我犯了很多错，我心知肚明，也与之和解了。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没有遗漏任何计划中的事，我把我的每一点精力都用上了。

我以前谷歌了那么多，但搜到的都没用。

这里面黑极了，到处都是便便。人有时必须凭直觉行事，说实话，我们能活着出来总算是幸运。

附：

如果我死了，千万不要忘记这些：

1. 跳下云霄飞车。

2. 在绞刑架旁等待，直到你到了船上并拿起装有朗姆酒的桶。

3. 取下灯笼上的油瓶。

4. 给绳子上涂好油，把绳子和朗姆酒桶绑在一起。走到大雪猿那里，把朗姆酒桶放在雪猿臂下。5. 当 LeChuck 想要烧你的时候，给他撒胡椒粉，这样他会打喷嚏打到绳子上。那么就会起火，朗姆酒桶会爆炸，LeChuck就死了。

以上是你通关 Monkey Island 3（游戏《猴岛小英雄》系列3） 的方法。不管你妈妈如何生气瞪眼，我都不想让这种知识随着我这一代人而消失。

关于我对你的期望，你需要知道以下对话：

你妈妈：（刚读了一本比利时儿童心理学家的书）书里说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发展阶段，大脑专注于非常特定的技能。

我：好的..

你妈妈：而且这书上还说不同的孩子会关注不同的事情。有些孩子会翻滚，有些孩子会发展语音能力，有些孩子很早就学会抓取物品。

我：什么？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超能力？

 你妈妈：（看起来好像也不是这么说的）对...当然...也许可以这样说...

我：像X战警里的Xavier学院一样？

你妈妈：（叹气）是的。当然，如果你把“翻滚”也当成超能力的话。

 我：（看着你，你正躺在一个大靠垫上睡觉）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超能力。

 你妈妈：（看着你）他肯定很擅长睡觉。

（沉默）

我：这真的不算超能力吗？

你妈妈：不算。

（沉默）

我：这孩子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你妈妈：什么！你不能这么说！

我：那怎么说？你得承认，“能睡”的人在X战警团队里会被狠命欺负的！

你妈妈：（抱起你，离开房间）我把他放到他自己的床上去，省得听你这些话。

 我：你觉得金刚狼的妈妈也这样溺爱他吗？嗯？

（沉默）

我：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每晚都在与邪恶战斗，所以很累吧？

出生的数学

BVC（瑞典语“儿童照护中心”缩写，相当于母婴医院）护士：从这单子上看，你们的儿子早产2周。

我：是的，没错，是37周。

BVC护士：不，这里写的是36+5

我：那，你们的算法，他是36周后出生的？

BVC护士：是36+5

我：那是不是就是37周？

BVC护士：不，你得明白我们不是这么计算的。

我：什么是“不这么计算”，你们不按周算吗？

BVC护士：不，我们算天数。

我：那这上面写的周又是什么鬼？

BVC护士：嗯，它表示天数，我知道。

我：那就是36周了吧？

BVC护士：加5

我：那是36周了。

BVC护士：那还要加上5。

我：但如果是36周，加上5天，那不就是他妈的37周吗？

BVC护士：对，也可以这么说。

我：就是！

BVC护士：可我们不这么计算。

我：那我们这是多少周啊？？？

BVC护士：36周，加5

我：那是36周咯。

BVC护士：嗯……

（长久沉默）

BVC护士：你在找什么？

我：布洛芬。

给我自己看的注意事项：

儿童照护中心的护士不喜欢别人用“驯兽”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