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通時,不批判
20200415_〈交換日記〉28
又過了一個禮拜,你好嗎?一切似乎平穩下來了(嗎?)。天氣好轉,已開始聞到夏天的氣味,公園路樹種子漫天飛,陽台的植物有發芽、有繁盛也有凋零,憂鬱的心情慢慢鬆開了,台灣疫情零確診,雖後續的連鎖效應在國際間在網路上仍繼續發酵著,但總感覺一切似乎慢慢穩定下來了,好像又有無比信心能迎向未來了。
不宜出遊的休假日,和Y兩人在家兩晚就看掉四部電影。《教宗的承繼》我哭得淅瀝嘩啦,哭得他措手不及,本能地想要讓我止住眼淚,但此刻的我需要順著流放聲地哭。Y總是拙拙笨笨的,但我漸漸能感覺到他對我的愛的表現方式,能感覺到他的努力,看見他為我做的每個改變,感謝他愛我,但高傲的獅子是不會用完美來形容他的,同時在心底也不敢保證,在危難來臨時,自己能否勇敢昂首和他一起迎向未知。
天主教的過去現在未來我都不清楚,但在電影裡看見許多事(若你沒看過這部電影,滿推薦的,我無法三言兩語說完故事個大綱。)。守舊派老教宗本篤16世召見還沒當上教宗的自由派主教(也就是後來的方濟各教宗),兩人觀念迥異彼此辯論,後來卸下心防互訴彼此的心靈暗夜。看見兩個孤單的靈魂,我就開始掉眼淚了。方濟各還在當主教時就向教宗請辭,但一直得不到回應,教宗召見他,他們談了很多議題,怎麼樣都說服不了,方濟各於是坦言為何他要請辭主教、為何他不能當教宗。
當方濟各還年輕,身為神父領袖時,一場政變裡他為了要保護其他神職人員,表面上是背叛弟兄、傾向政府,導致神父好友入獄,而實際上他暗中保護了許多人、拯救了許多生命,後來也繼續傳道、傳愛,但這條背叛的罪名已經深深烙印在他的靈魂上。兩名好友之一與他和解的片段讓我非常感動,但另外一人一直到死都認定方濟各是個叛徒。
這個背叛的罪他一直揹著,也不斷在進行所謂贖罪這件事,但好像只要做錯了一件事,不管後來做了多少努力與改進,甚至原本所堅持的初衷其實從來沒有變過,仍然一輩子都是罪人,尤其是好友的不肯原諒。大概就是這一點吧,投射到我自身的經驗上,那感覺我形容不出來,但真的很痛苦。我突然懂了什麼叫做跟神父告解,那種沒人理解你的苦、揮之不去的罪、那無解的結,只能透過跟神的使者(只傾聽不帶批判的人)告解,而得到一點心靈上的紓解。
自己經歷過的只有自己最清楚,那是難以為外人道的感受。
老教宗在聽完方濟各的告解後告訴他:「每個人再回首過去犯下的錯誤時,都會有後見之明,會責怪自己。但事實上在當下,沒有人知道怎麼做會是對的。你只能在現有條件下選擇自己所能承擔的。」
如果沒有神父,也許靠著時間、靠著自己經驗智慧的累積,慢慢把那自己認定的罪一點一點刷白,慢慢地每當尚未入眠的夜裡那罪又突然漫進腦海時,一次一次一點一點地原諒自己、赦免自己……那又是一條漫長的路。
電影裡兩個教宗,兩個對立的觀點,像在爭辯、像在討論,後來又慢慢地柔軟下來傾聽對方,也表露自己。也許因為彼此的目的都不是傷害,所以彼此都能安心而勇敢的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攤開來,如果所有的溝通都能這樣,願意理解對方同理對方,人與人之間就不會失去信任,就不會築起一道牆,就不會越來越疏離。但現實社會就是如此,因為害怕而傷害,因為傷害而失去信任、因為不信任而武裝,於是彼此不敢坦誠相對,距離更遠、誤會更大……。若是溝通時能少一點批判、多一點愛,一切就簡單多了吧?但這個簡單…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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