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D6｜廁上「天堂」

我是個很能在廁所耗時間的人。

小時候，抱著書進廁所，經常大半個小時不見人影，被我媽罵：「掉廁所裡了嗎？」現在，每次進廁所，阿蠡就嘲笑我：「好了，明天見吧。」

上廁所前，最緊張的是找不到讀物隨我如廁，忍著便意，也要翻檢一番書架，找一兩本出來。我未必會看，但不能在我想看時沒有。

自此，養成了壞毛病，仿佛沒有書，上廁所都沒那麼順利了。對不起，我的書，給你們留下了一些不好的記憶。

上班時，偶爾也會帶本書去廁所，只是不太敢明目張膽，經常偷偷摸摸塞兜裡，仿佛在做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

帶進廁所的書，稍微要有點講究，一則不宜太艱澀，否則看兩頁就沒興趣了，大煞風景，再則不宜太大太厚，要攜帶方便。

當然，每次如廁太久，代價也很大，經常腿腳酸麻走了出來，還得強裝鎮定，好像剛進去一樣，不能被路過的同事看出來，其實剛剛擁有了半小時的「天堂時光」。

在那個狹窄的空間裡，一時無事可做，至少上半身，要是沒有一點可做的事情，就實在太無聊了。除了看看書，我不得不張開耳朵，捕捉一些外邊的信息。

譬如，我隔壁「房間」突然進來某位工作狂同事，一邊如廁，一邊大聲和客戶談生意，真是一場有味道的「社交」。我是做不到在如此私人的空間，還能輕鬆自如和人交談。或許，人在「壓力」之下，更有鬥志？不然為什麼一定要在上廁所時，這麼操心工作？

再譬如，在廁所的空間裡，可以聽到不遠處某烈士陵園的廣播。不時就能聽到某組織在獻花，演奏某歌。我想像這群人中間，一定有某個人正憋著想去廁所，但迫於這「嚴肅時刻」，不得不強忍。也許他的耳朵裡什麼都聽不進去，也很不耐煩，只想一結束，奔向自己的「天堂」。

偶爾在廁所，還能聽到窗外的鳥兒飛過，嘰嘰喳喳，在樓下的樹叢間交流。我們之間這麼近，又這麼遠。要是能聽懂，說不好是在嘲笑人的可憐，唯一放鬆的時間，居然是上廁所這麼「緊張」的時刻。

廁所是我的「天堂」，只是這「天堂」，往往有點環境惡劣。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大多數的廁所沒有空調？炎熱的夏天，坐進去，還得做如此辛苦的五穀輪迴之事，經常害我一頭大汗。而辦公桌前的空調，則冷到讓人發抖。後來想想，或許廁所不裝空調，也是有道理的，要不然人進去豈不更不想出來了？

這「天堂」也很脆弱，只隔著一道薄薄的木板們，隨時會被一個電話或一個信息招呼出去。還得留神聽著有什麼人進來，萬一是領導，那就不宜出去，不然，這個社交就很尷尬了。

之前所言那些美好的「自由」片段，說起來，也就那麼一會兒的功夫，無非是自己胡思亂想一番罷了。

好在之前的公司沒有對上廁所有限制。據說某些互聯網大廠，對如廁時間是按照打卡來操作的，計時排泄。那廁所就不是天堂，而是地獄了。這麼三急的事，也要被控制，實在有點慘無人道。

想起某次，正在享受如廁時光，突然隔壁有人敲了敲，是某位相熟的同事：「是不是你？」我大驚：「你怎麼知道？」對方嘿嘿一笑：「看到你的桌子前沒人，推測一番。」我心裡「咒罵」：「你就算知道，能不能裝作不知道？」現在好了，廁所真成「地獄」了。

趕緊提起褲子，落荒而逃。

2024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