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伤人事件，这已经是第几起了？

今年中国发生了太多起恶行伤人事件。本周更是破天荒一周内发生两起。

珠海体育馆越野车无差别撞人，35人惨死。昨天江苏无锡工艺职业技术学院，21岁学生无差别持刀捅人，8名学生遇害。

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恨意？问题真的大到需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解决吗？情绪真的痛苦到只有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宣泄吗？

我看到的，首先还不是这个社会有多么不公、人民有多么水深火热，而是行凶者有多么死脑筋，我们有多么需要关注整个社会的心理健康水平。62岁的樊某，因为财产纠纷选择行凶，21岁的徐某则是因为自己无法毕业以及遭受工厂“剥削”。可是做一个穷人、做一个没有学业证的打工人，再怎么差，也比做一个杀人犯要强吧？更何况还牵扯了这么多无辜人的生命，更何况改变还是有可能的。

这些行凶者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们心里的感受，导致不被看到的能量积蓄了太多，想一口气爆发出来，让世人看到他、注意他、讨论他。武志红用一个比喻说，心理能量如果不被看到，就会变成破坏性的力量。另在一篇报纸上读到过某儿童心理学家的观点，她说每个人都会产生情绪，但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表达情绪。小孩在成长的过程中会自然产生一种需求，想要学习如何“合理地表达情绪”，这不是他独自一人能学会的，而是需要父母、学校、社会的引导。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攻击性，这并不可怕，社会可以引导攻击性向正确的方向表达，例如搞竞技体育。无视其他渠道，非得用这种恶性伤人的方式表达攻击性，才是最可怕的。

以前去初中实习，有一个学生特别调皮捣蛋，有一次他下课躺在走廊地上做鬼脸装死人，被班主任一顿痛骂。我开玩笑说他演得那么好，以后应该去学表演。结果老师认真地跟我分析现在艺校竞争有多激烈。唉，难道竞争就那么重要吗，当第一名就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换个赛道并不是为了更容易争第一，而是为了更好地发泄小孩过剩的精力，让小孩理解，精力不一定要花在学习上，在别的地方也可以有用武之地。

我怀疑，这些行凶者一方面缺少别人的引导，另一方面自己可能也受这种“当第一”的心态影响，经历了几次人生打击，就觉得自己在各方各面都已经失败了。因为失败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就自暴自弃，用失败给自己判了死刑：干脆去当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一个杀人犯。可这些人生的不如意真的能算作失败吗？成功是人生唯一的意义吗？失败真有那么可怕吗，以至于要不惜用犯罪去发泄这种对失败的不甘？在这些犯罪者身上，我们也许能看到受过恐吓的痕迹，无差别杀人是他们面对失败这一重大挫折时的极端应激反应。

再者，压力太大，眼界太狭窄。这两者是有关联的。人肾上腺素分泌过多就会导致注意力过于集中在一件事上，看不到别的事情，眼界变得狭窄，思维变得极端。总想着自己的失败、自己的痛苦，好像这些就是世界的全部了。不是的，那是大脑在欺骗你。拜托，吃了一个官司、没有拿到学位证，人生就完蛋了，就再无其他事可做了吗？中国再怎么差，也算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劳动再怎么受剥削，一般人也能享受比阿富汗、苏丹之类的国家人民优越数倍的生活，包括那些被拖欠工资而报复社会的人。压力过大是不正常的状态，会造成人做出过于情绪化的决策。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想办法缓解压力，或者等情绪稳定后再做决策。但这些行凶者明显没有这么做，而是任由压力、不理性和极端的情绪支配自己的行为，甚至还要为自己的暴力找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实则就是自欺欺人。网友也一看便知，他们的狡辩背后根本没有逻辑可言。

我知道，看过这些新闻的人，几乎都心照不宣，觉得中国社会出问题了。但这问题首先还不是政治与经济的问题。好多人理所当然地以为，经济下行了，犯罪率自然上升。细想这个观点，觉得非常荒谬，因为它完全没有考虑到个人的自我认知调节在行为中起的作用。经济下行了，环境改变了，物质生活方面可能受到影响，自然会影响心态。但心理危机可以通过很多方式化解，为什么非得发展成制造犯罪呢？经济下行了，犯罪率并不会自然上升的；只有在个人极度缺乏自我调节能力时，环境变故作为诱因才会引发巨大的精神崩溃，从而间接导致犯罪率上升。环境变故是无法预料的，更何况中国真的还没有到民不聊生的地步，所以责备体制和经济没有大多意义。

重要的是这些人的精神状态。极端思维和自我调节失效肯定不是一两天养成的习惯，而是在成长中不断产生、重复、强化，最后固定下来的。在这期间没有人给他们纠错，他们自己也并未察觉到这种心态有多么不健康。例如那个徐同学，如果网上流传的说法属实，那么他很可能真的觉得自己的行凶是一种伟大是反抗或革命行为。所以，一定要对健康的心理标准有基本认知，察觉到不对劲时，要及时调节，自己无法调节，也可以寻求外部干预。如果说中国社会存在什么问题，那就是对个人心理健康的忽视。单纯的加强管控，多设几个警卫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因为你永远无法知道在何时何地、什么样的外界刺激会让他们心理崩溃、做出过激行为。个人心理的不稳定，才是如今中国社会最大的安全隐患。

但无论怎么说，都希望类似的悲剧不要发生了。愿死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