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D5 |樓上的家
搬到上海時,我們接手了一個朋友的房子,她剛被上海的工作折磨到憔悴,想回北方老家歇歇。
這是一棟九十年代建的老工房,環境算不上多好,六樓,沒有電梯,離地鐵還遠。但房租在我倆承受範圍內,且是一個面積不大但乾乾淨淨的小家。樓前面還有一條河流過,儘管河水沒那麼乾淨,但總歸「有水則靈」。
之前在北京是和人分租,受夠了共用衛生間的痛苦,有了自己的房子,感覺一切都自在了起來。終於也可以把小貓接進來了。
我倆實在是懶人,上海四年,就在這個房子裡住了四年,沒有挪窩。好幾次想要搬家,看著滿屋子的書,想想也就作罷了。
這些書跟著我走了很多地方,散掉了不少,依然是越來越多,在房子裡四處蔓延。我經常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滿屋子晃悠,想想哪個角落能利用起來,放一個書架。從開始的兩個書架,到最後七八個書架,連走道也沒放過。胖一點的人進家門,估計得側著身子走。
我們的床邊就是兩排很高的書架,朋友來了之後說,這要是地震,人不得被書活埋了。我也只能苦笑。後來聽說北京某書店的店主就是在整理庫房書架時,被書砸傷去世。我還刻意在書架底部放了最沉的書,加上另一側有沙發抵住,應該不至於塌了吧。
謝謝上海四年沒有地震,讓我倆平安活了過來。
老房子自然有老房子的問題,隔音不太行。經常能聽到隔壁夫妻倆「教育」小孩,一般是混合雙打。我倆聽著嘆氣,活在這樣的家庭裡,壓力有多大。
封城期間每天下樓做核酸時,我才終於看到了一家三口,看起來了很「恩愛」的一家人。大概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人都會「失控」。
那段時間,他丈夫不得不在家工作,我每天經過廚房,就能聽到他一直在開會,中文英語夾雜。某天,妻子給我發了個信息——疫情時我們互助,加了好友——讓我「舉報」一下他丈夫擾民,連她也受不了了。
房子的另一邊,則經常傳來拉二胡的聲音,比起教育孩子,這自然悅耳很多。也是在封城期間,我們熟悉了起來。叔叔阿姨人很熱情,做了紅燒肉,煮了羅宋湯,也會敲門,給我們送一份。
好在,疫情過後,一切就安靜了下來,大家的「互助」也迅速「冷」了下來,又不怎麼見到人了。上海人在鄰里界線上是分得很清的,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相互麻煩。
小屋子容納量有限,但還是招待了不少南來北往的朋友,因為用書架分開的客廳可以睡一個人,偶爾誰來上海,我們家就是借住的地方。
朋友戲稱這裡是上海的「荒島」,畢竟滿牆的書,還有幾個書架裡是阿蠡最愛的碟。確實有那麼一點意思,就是逼仄了一些。但要我說,選書還是不錯的。在這裡可以看書,聽碟,看看電影,哦,還有貓貓可以給妳玩,「多少人的青春在這裡迷醉,然後走上熙攘的路程」。
去年搬家離開的時候,我每天夜裡下樓去扔垃圾,不知道扔了多少回。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怎麼可以塞進那麼多雜物。
我站在樓下,抬頭看這個小小的家,窗口是微暗的燈光,那裡有我們在上海的四年時光,有我東南西北背回來的書,有阿蠡喜愛的碟片,也有她收集的諸多電影場刊,還有貓貓留下的四處飛揚的毛,以及它酣睡的樣子。
走的那天,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大哭了一場,知道自己一時不會回來了。過了四年相對穩定的生活後,又要踏上一段波折的旅程了。
2024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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