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尊重女性的人”丨女权主义实践

几年前，我曾在一次课堂上公开出柜，声明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听起来好像很激进很耀武扬威，可实际上那门课的名字就是《性别与发展》，但是整场课上，都没有人介绍过自己是任何意义上的女性主义的行动者或支持者，我觉得蛮不爽的，就很直白地“出柜”了。

当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停滞，包括老师在内，没有人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节。我也并没有解释什么。那一年女权在网络上还是“女拳”，很多女性还在重复“我是平权主义者”，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我只是想要执行一场面对面的女权主义实践，以自己为样本，让人们看到有血有肉的女权。

“出柜”之后我在这个课堂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自由感，因为当我想要去提问、去评论时，其他人已然了解了我的立场，无需多余的解释。这种先入为主的氛围，反而激发了我发言的欲望，每当我有任何疑问和质疑的时候，我都可以非常轻松地提出来。

当时的议题还是很陈旧的。比如有个男同学说，他觉得强调性别平等的时候，女性不能只要权利不要义务。

可笑，我在心里原原本本地这么想。这种话题，我不知道对线了多少次。

所以我毫无压力地，当场回应了他的这个小小的观点。

当时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是这件事情我却记得很清楚。并不是因为我沉醉于自己征战沙场的英勇之姿，而是前段时间，我和我们的共同好友聊起来，好友转述说道，这位男同学从那之后一直很“怕”我，也不敢和我说话，而且觉得我误会了他，他委屈了很多年。

“我是一个很尊重女性的人！”他说。

其实我早就忘了对簿课堂的那一幕，而且我从其他同学那里听说过很多这个男同学的事情，也知道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个人角度，我对他不只没有偏见，还觉得他很稳重老实，是个好人。

我一向认为，网络和线下是两个世界。“世界”这个概念有些宽泛，应该称为两个空间，存在着不同的规范与交流方式，塑造了不同的身份与冲突。如果我是在线上遇到这个男同学的言论，我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把他打入不理解、不支持、不尊重女性的那个阵营之中，而后对其进行长篇大论的指导和教育，将他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文字统统堆在他眼前。但是在线下，虽然我忘了我说过什么了，不过我不会采用攻击的形式，而且争执归争执，我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他的一小句话也不会影响我对他的印象。

好友转述给我时，他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现在我的好友都已经把“我是一个女权者”作为基本事实，即使有异见，他们也很少主动和我争论。但是我以这样的身份，曾对另一个活生生的人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害（存疑，我没觉得自己伤害了他），也属实是一件趣事。

当我在尝试争夺公共话语空间时，直接导致了一位男士的数年的反思。这位男士现在已经以一种近乎于入赘的方式结了婚，从朋友们的只言片语中能了解到，他没有任何所谓不尊重或压迫女性的行为，反而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奉献给了妻子和家庭。

现在看来，我还是蛮遗憾没有在上学的时候就和这个同学把事情讲开的。我也是曾从“平权主义”走到“女权主义”。从无论男女都必须成为“女权主义者”，到现在已经看淡了，爱是不是。我反而更触动于他感慨的那句，他真的很尊重女性。我也相信在这些年里，他一定常常同自己讲这句话。也许这就够了。这次女权主义实践，不只有我，现在也有他的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