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靜止》#428 該被遺忘之地（三十二）

　　空手撕裂彼此的身體、張口扯咬彼此的皮肉。

　　畫面同樣無聲。然而，哪怕有收音，小空知道，他也只能聽見各種各樣來自軀體被毀滅的異響，而聽不見屬於人的聲音。只因，那些人，根本從來沒有活著。他們不會吶喊！甚至，若非傷痛的牽扯，就連極痛引發的呻吟都不會有。

　　小空曾經也旁聽過關於戰爭的講學。

　　那一課，說的是戰爭所謂的意義，在於讓人類短暫回歸弱肉強食的大自然，為的是適者生存的篩選，讓值得擁有資源的人為其他所有的犧牲者，以更具效率的方式延伸生命。現在回想，那就是一輪系統的掃瞄，把已沒用途的、降低運算效率的，又或是會引發出錯的漏洞，一次過清洗一次。正是阿流曾經說過的，在這裡的人，其實與機械零件沒有分別。

　　為所謂士氣而高喊、為堅定信念而呼喚、為消除緊張而叫嚷，又或因傷痛而呻吟呢喃……全都對效率沒有絲毫幫助，所以在戰鬥時，那些都不需要。這彷彿在提醒小空，在戰的，不是生命，不是人，只不過是一堆堆機械的零件……

　　只是，依小空的感受來說，那些不是機器，也不是工具，全都是人呀！跟他一樣的，原本也擁有他如今所擁有的情感，應該懂得喜怒哀樂，會笑會哭的人！

　　「他們的不幸，換來了我們的幸運。」阿流狠狠的拭掉淚水，繼續他本來的操作。

　　那些屍體，把「該被遺忘之地」原本的出入口，以及被轟出來的孔洞，全都給堵住了。所以，從這裡出去不再是通行無阻的，反過來想從外面闖進來亦不容易。而且，外面的人，沒有誰的人性有覺醒的跡象，他們又一向只把這水晶塔視為外牆有特殊用途的垃圾場而已。於是，外面的人類屍骸堆積如山，反而暫時為他們的安全提供了諷刺至極的保障。

　　「《連結》你看完了嗎？當中有一篇《木頭與刺蝟》的故事。」小空把視線抽離投射屏幕，話風一轉。

　　「那是個很奇妙的故事。」阿流點了點頭，帶著掙扎把十個戰局畫面給關上，繼續他原來的操作，把「該被遺忘之地」最後的防衛系統給啟動。

　　他的本意，是想把底座大堂給隔離，從大堂與打通上下層的大斜道的連接處開始，把其上的所有區域從外間封閉起來。這樣能有效阻截任何從底座大堂對外開放的出入口或那些受到破壞而出現的大大小小孔洞，乘隙闖進的不速之客。

　　然而，現在看來，這一層擔心並不需要。那些人已親自製作出一座座屍山代勞了。只是，為免任何意外發生，阿流還是為最壞打算作最足夠的準備。

　　事實上，在之前的大半天，當他們在底座大堂忙昏了頭的時候，那裡便是不設防的，而外面根本就沒有誰對這地方有興趣。試問誰會想在戰亂期間往亂葬崗鑽進去？嫌身邊的屍骸還不夠看嗎？

　　不過，對於阿流這時候展現的過分謹慎，小空非但沒多說甚麼。反正他年紀最小，天塌下來也會先由年長的大人支撐住，他在很多遠古的文學作品中窺見過不少古時人們的生活文化，有能力而成熟的人，總是以愛護弱小為己任。在那個遙遠的過去，小孩在成年人的庇蔭下健康成長，似乎是常識。總之，他就這樣理所當然的接受阿流的想法與安排，究其原因，或許只不過單純的信任他，哪怕他正在做的事或許是多餘的，也不礙那一切會為他帶來更大的安全感，讓他安心待在這裡，待在阿流身邊。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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