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三十前後：彆扭的慌亂

前幾天聽馬世芳專訪楊丞琳談《刪‧拾以後》與演藝人生，楊丞琳聊起三十歲時的慌亂，便讓我想起這一個人生的坎，大概是成年以後的我們，最常遇見的慌亂，好像是生命有某種力氣推著你，除了還沒想清楚的人生方向之外，這再也不能裝年輕、胡亂來的數字就這麼迎面而來。

市面上總是有很多書會教讀者：三十歲一定要做到的事、三十歲以後該戒斷的習慣、三十歲後成為什麼樣的人……諸如此類的，但這個而立之年的慌亂，怎是能夠輕易地被消化？就別說「想」「成為」或者「要」「成為」怎麼樣的人？更別提到底要不要結婚？能不能夠負擔家計、養活新生命的命題！

就現代教育看來，二十五歲之後畢業的人多的是，三十歲的慌亂可能要再往後延幾年，也許要一直持續到三十五、六歲後才能步上平穩的心境。

那種慌亂多半來自：剛出社會不久，發現自己做的事跟青年時想得不太一樣，但又不知道是該斷然離開，還是堅持下去，離開會讓人覺得「沒有抗壓能力」，堅持下去又常覺得看不到天明；若是剛好也做著自己喜歡的事，也認為那是自己想要的選擇，又往往會在之中感到困惑，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夠不夠好？能不能上得了檯面？會不會得到一點鼓勵？而總是戰戰兢兢。

最可怕的是，當踏上三十歲這人生的坎時，已經不是社會的菜鳥組，比自己年紀小的人相繼成為自己的同事、夥伴，也許還成為下屬，總還是要一派氣定神閒的隱藏自己的慌亂、緊張，深怕一不小心就被看穿自己內心裡的不確定，甚或連自己做不來的、學不會的，都難以啟齒詢問，有時就這麼不經意地將自己推入更危險的境地。

那是一種不上不下的彆扭，更是一種不知如何自處的慌亂！

坊間那些勵志書裡，沒有人會告訴你這種慌亂不是只有三十歲才有，也沒有人會跟你說：「嘿！別急，這就是三十歲啊！」（多麼令人喜愛的一個年紀，還留著臭孩子的樣子，但也還保留著青春無懼的勇氣，偶爾還頗令人信賴的呢！）

三十歲要慌亂的事，也許是愛情，也許是工作，也許是收入，或者就只是一種無法說出口、也無從描述起的心慌。慢慢地當你進入三十五、六歲後，有些人成家也立業，要面對婚姻、家庭、子女，但慢慢地也要面對身體機能不如青年那般，身心的反應都不如以往，得要重新調整生活步調與面對接踵而來的日常不如以往能夠輕易掌控時間而產生另一種慌亂！

事實上，四十歲、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以每個十年的切割，都有生命必然要思考、面對沒有面對過的事情，人會隨著年歲，面對各式各樣的慌亂，每個人其實都在試圖讓自己看來氣定神閒，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處理內在慌亂的方式不一。

有些人開始變得柔軟不跟世界和自己較勁，有些人顯得豁達不再用太多無謂的焦慮將自己綑綁（也不綁住別人），有些人則是步調輕盈了用不同的角度觀看自己和世界的變化，更有些人終於在某一個時間點終於原諒了自己或者放下了過往。

而三十歲，最重要的事並不是一定要變成什麼樣！而是從內在產生困惑和質疑的慌亂裡，找出自己最自在的生存方法：觀看自己、傾聽自己，為自己加油鼓勵、替自己的生活（生命）用盡可以交出去的能力，然後從拋棄那些讓自己慌亂的事情、無須急於一時必要解決的事情。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一時的慌亂，而是無法靜下心陪伴自己的慌亂。偶爾給自己打打氣，讓自己在慌亂中暫時歇息。沒有任何人可以要求或限制你一定要有怎麼樣華麗或炫目的三十歲，你永遠對抗的都是自己。

三十有三十的慌亂，四十也有四十的，五十更有五十的。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在每一個年歲慌亂那個年歲的慌亂，那麼你才有力氣面對各種歲數不同的焦慮，你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幫助自己走向下一個年歲的自己。

加油喔！三十歲。這是一個身體能量正在顛峰的年紀，也是一個剛要步入成熟穩重的年歲。當你擁有回望自己的能力，你也便擁有更寬闊的胸襟包容每一個年歲不同的慌亂，迎接每一個慌亂的自己！

圖為20090816，我年滿三十歲後幾天在左營中油宿舍拍下的籃框

現在回看，我還滿喜歡我的三十歲的，雖然我一路慌亂到三十四、五歲，又在三十歲尾聲迎來慌亂的四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