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野之夜
灯塔
入夜,一浪比一浪伸得更长,风啊,也和着它的嚣张。
我执于,属于昼的光是弥散的,众生的;而属于夜的光总有一束,是为我的。风呼,最北角有光,向北去;浪呼,他多坚实啊,来仰望。
在最南的岛上,立于最北的海角,我认识了它的象征,限于他的全貌。
我说我要找灯塔。
再晚些,再晚些,夜要足够深,海要足够深,才能探过光。
风浪不顾我,礁石嶙峋,触伤了手脚。近了,近了,惊扰了,多肢的寄居客
他不说,也不明,却也不可进。
我就是为你来的。
让我进去吧,让我停留一束光,让她们回到方舟上。
<离岸的女人,你到了岸的边界 。汹涌如镜 ,她和她的海洋会毁了你>
海妖
你们只看得见潮汐一日两次涨两次落,夜鬼浪荡,所谓潮力不过都是我的欲念,一次次涌进溢出,我等着等潮的他们,肌体肿胀心乱了体液粘稠了,翻涌着让他们的生命淌进我的生命,他们甘之如饴,为了生。
你既然要涉过黑夜,就享用无光的恐惧吧,光是你体内的趋性,你那样失神被他牵着。岩壁上的密密麻麻的触会在涨潮时生出细细长长的须爪来,你也要生出自己无数绵长的知觉才能看清啊,才能回到那种忘忧的快慰中。你可知离开只是外在的,穿过岸的边界还没到陆的边界,你要走向方舟还要吃好些苦头,轻信一种位移的自由,太轻巧。
哈 看啊,那高塔的威严无与伦比啊,他纯粹也无心来来回回探照着掠过略过你的渴求,不做停留不带温度不含浪漫或深與,不不不不,他要比那些零零点点停留的光更善呢。光也是鱼群的趋性,锚定猎场的渔船吐出细细密密的巨网再从伸展的肢节末端散开,光,数百枚光都是为了她们点亮蒸腾附着冥冥,数千目的刺网滤过孱弱捞起浑然无知,光收了束紧了出水了光溅在甲板上鳞鳞,多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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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听啊,我不再是我,我成了她,也成了海上的每一个失物,凭空孕育整片海的女人啊,应该首先唱出一首毁灭一切的歌,人啊以无尽的生之苦为海,一次次离去,不知周而复始最为残忍,你却要返回。
让我涌向你,光消弭成一种纯粹,没有间隙不分彼此,我们的交融让万物归一。不顾风浪吧,今夜你若是和我一起,才是一种豪奢。
听啊 回声
<今夜愿你停泊,我将隐在日出潮落>
渔获
昨夜昏暗,星沉了下去,鱼就跳了上来,潮是她的网,光是他的饵,瞭望塔听从瞭望塔 ,渔灯破译了渔灯,一夜丰捕。
天刚蒙蒙亮,潮退去船也回港了,男人们也退下去了,渔婆们接过鱼货,手上的活儿麻利灵巧,分鱼、装箱、放冰,每一尾鱼她们都识得。手指抚过鱼鳃,扇着一张一和,像探到了海的脉搏。
“好鱼、好鱼、感谢婆祖馈赠”
鲛鱼底下翻上来一个泡皱了的苹果,浸满滑腻咸腥,渔婆脱下手套,拿起来放手心用力擦了擦,心想,这是一个好兆头。
“好果、好果、感谢婆祖馈赠”
鱼尾啪嗒,鱼鳞沙沙,她们在一浪和一浪的间歇中数上拍子,哼出声来:
海生鱼唻,鱼生潮哎,婆祖的网唛密密绕哎~
潮生心唻,心生念哎,渔婆的歌唛悄悄绕哎~
挑上鱼货赶着鲜活卖上好价,赶着日中做好午饭,再赶在日落前补好渔网,潮声不息,她们便也不休,为了生。
为了下一夜丰捕,渔婆想着,风平浪静好也是不好,这祈愿许下是也不是。
听啊 潮生心唻,心生念哎,又哼出了声……
后记:这篇总共三个小部分:“灯塔”是用疲惫和不安的短句写的,是离岸的女人的自述,她想要借着灯塔的光回到方舟;“海妖”是用繁复华丽的长句写的,用一种梦魇呓语的形式规劝伴随着诱惑;到最后第三部分“渔获”,和前两个风格完全不同,写一个清晨渔港卸货的场景,渔婆在收拣鱼货,丰捕的喜悦同时看到海妖的馈赠,不由地哼唱用歌声回应。整篇埋了很多呼喊和回应的线索,所有的光都是危险的诱捕,所有的歌声都是真言。其中海妖部分是做了最多的意象叠加,我把求生的模糊成了求欢,面对海妖男人如高潮的溺亡紧接着后文渔灯对鱼群炙热的诱捕。
我试图用不同的句式起伏来实现音律感,还想在海妖空白段落中插入一段声纹,以视觉上的声音效果弥补吟唱的缺失,但是最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呈现方式。最后我深夜我在海边的时候听了听,海妖可能是无声的,世间最具诱惑力的声音一定传不进人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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