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的兔子

前幾天關係戶的事情，就在長官摸頭以後，算是告一個段落。

只要是我認為可以站得住腳的事情，不管我有沒有做錯，我會把事情鬧大，就算事情不了了之，我也可以有證據方便第三人追蹤。

幼稚園中班，學校特別安排了一群兔子進駐教室，那七天，小朋友們可以在下課時間自由觀賞兔子。

我向來個頭不高，每次都被擠到人潮外面，所以唯一可以做到的是當一隻早鳥，成為午休最早爬起來的小朋友，擠到第一排。在幾次的嘗試後，終於有一天我很開心終於成功爬起來，趴在成人半深的棉被櫃上看兔子。櫃子上的兔子籠有很多隻，但為了搶時間，我捨棄了最喜歡的那一隻，快速完成收拾棉被的工作。「耶！我是第一個！」我把臉枕在棉被櫃上，靜靜地觀賞。

寧靜很快被午休起來的幼稚園小朋友打破，背景音漸漸吵雜起來。其他同學急急忙忙地摺好被子，跑來跑去搶佔觀察兔子的第一排。但這些都影響不了我，因為我在第一排。我能感受到背後排了兩三排的小朋友開始推擠，但我只要站穩，就能在上課前好好地看兔子。

直到有一個高大的女生，我記得她叫妞妞，本名早已忘記。她那一雙大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力一抓，單手就把我從擠滿小朋友的櫃子前拉開。委屈和驚訝是第二個念頭，當時的我只想趕快找到另一個最佳觀賞位置。雖然兔子籠子不止一個，但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再也擠不到那搖滾區。

我想，我當時就已經把這輩子對兔子的熱情都花完了，以至於現在的我對兔子完全喜歡不起來。

被拉開後，我很生氣，加上找不到適合的觀賞位置，怒氣越來越大，幾乎沒有注意到我鎖定的欺負對象是誰。我抓了一個瘦小的同學搭在肩上，打算把她拉離兔子前，結果才發現她是我的好朋友，同時也是幼稚園園長的外甥女。我用了雙手的力氣，她紋絲不動，但被弄痛了，開始嚎啕大哭。同學們一擁而上，包括那個剛剛搶走我位置的妞妞。

我真是太笨了。現在想來，也許一開始就該把事情鬧大，指責妞妞，或許還可以拉幫結派讓更多人站在我這邊。

接下來，班上霸凌三巨頭女生團體，聽到小公主的哭聲，紛紛圍上來抱不平：「妳怎麼可以欺負她！妳是壞人！」心虛的妞妞也在旁邊幫腔。更糟的是，不知道哪個小男生學來的酷刑，他冷笑著說：「妳不是很厲害嗎？那麼等等就不要眨眼睛。」然後用手在我眼前不斷揮動，笑我一直眨眼睛。

小團體不斷圍剿我，直到老師姍姍來遲回到班上。他們馬上跑去告狀，將我一口咬定成壞人。

老師成為了執法單位，逼我認罪。我不肯，也不允許自己看起來像受害者。我沒有任何人證來證明小團體和妞妞的行為，事情看起來就是我單方面對小公主動了手。不論情節輕重、法理情理，我都輸了。（這位老師有很多事蹟至今我印象深刻，感謝她讓我提前學會社會的潛規則。我當時每天都詛咒她，希望她在上班途中騎腳踏車出車禍。）

整個下午的兔子觀察時間，我都在罰站。我沒有哭，因為我不知道要哭甚麼、要氣甚麼。我不甘心。四歲的我，只想著未來幾年，我該怎麼才能不輸。

從兔籠到罰站，這是一場未能鬧大的抗議，被拉開的位置，留在心裡的空白，種下了的種子，也讓我內心有多次的善惡對決

「Email是用來留紀錄的，不是內部溝通。」沒錯，我就是故意留紀錄的。

「我知道你很生氣，掏心掏肺的，居然被這樣對待，但不要往心裡去。」如果水杯是裝滿情緒的容器，妳可以有那樣的情緒。當杯子太滿、拿得太久，手就會痠，肌肉就會痛，妳也會開始生病的。

好的，水倒光了，也該把杯子放下了。